江涛打算先到大厨那儿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啥好吃的东西,给两位伤员弄点,然后再找个代替自己看护伤员的人,自己也好腾出身子回州衙去。

    公厨里溜出个细高个的卒子,正向他迎面走来。那卒子看起来贼眉鼠脸的,一只手还揣在怀里。

    江涛一时起疑心,便拦住他,喝问:

    “这会儿人都上工了,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嘛呢?”

    谁知那卒子大嗓门,说话很不中听,是走在大街上最容易挨揍揍的那种。一听有人同自己过不去,头也没抬便道:

    “大爷是孔少帅的兵,只服从孔少帅的命令。你谁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吆喝,上工时间忽悠乱转,嘴倒还挺硬的!”

    江涛跟着孙本方祁森胡刺史孔武等大佬混了二年,虽算不上这兰州地界上的社会名流,最起码也是入了流的。因此,一个小卒子他并未放在眼里。

    “劳资嘴硬咋滴?”

    看这小子咋咋呼呼的架势,江涛一时上了火,想要揍他一拳。可是转念一想:

    想打架咋滴?也许二爷武功不如你!可你有小辫子攥在了爷手里,爷还不让你跪地求饶?这兵痞,一看都是军营里惯出来的那种。今日何不趁这个机会杀杀他的威风,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对,来他个欲擒故纵法好了!江涛灵机一动,立即假装服输,故意致歉道:

    “对不起这位军爷,方才冒犯了,还望别放在心上!”

    “滚,滚得远远的,别再让大爷瞧见你这怂包!”

    “好,我滚,我滚。”

    江涛到公厨视察一圈,早间的饼早已被苦力们风卷残云来了个大扫荡。还好,有个厨子自己私藏几颗煮鸡蛋,被江涛搜了出来。

    那厨子连连求饶:

    “刚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祁一锤!”

    江涛一板脸,斥责道:

    “‘祁一锤’也是你叫的?”

    厨子吓得脸色铁青,跪地哀求:

    “小的失口,小的以后不敢叫祁——祁大人!噢,小的以后就叫他‘祁大人’,不敢叫他祁——祁——祁大人——”

    江涛听他这番绕口令表演,差点笑喷。

    “你们就这么还怕祁大人?”

    “当然了,祁大人若是晓得小的们私藏了公厨的食物,定会一锤砸死小的们的!”

    江涛哈哈大笑:“你刚才又说了‘一锤’?”

    那厨子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江涛拿着没收了的几颗煮鸡蛋,又从盐罐罐里撮了一撮精盐,便回孔亮的帐篷里来了。

    却说江涛去公厨这会儿,孔亮正琢磨着父亲孔武下凉州的事,就听帐篷外边有个熟悉的声音:

    “孔少帅,兄弟看你来了!”

    孔亮一瞧,这不正是自己分粮那会儿故意捣乱被打了屁股的卜丁!

    “卜丁,你这会儿不去监工,来本帅这里干嘛?”

    卜丁一边回答一边钻进了帐篷:

    “孔少帅,您那夜领着大伙赶跑了那帮子蒙面贼,还中了毒箭呢!您不知道兄弟们有多担心你有多钦佩你有多崇拜——”

    “停停停,是吗?”孔亮做了个住口的手势。

    卜丁一脸天真的表情:

    “真的,兄弟们都挺佩服你的,还说你是咱营里最亮的仔哩!”

    孔亮听了卜丁的话,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自豪。可他却显示出了不同于卜丁的稳重、深沉与谦逊,不失时机地维护了自己作为上级统帅的尊严:

    “胡说八道!再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信不信?”

    卜丁相信少帅言必信行必果,因为他屁股上的拿点杖伤还在痊愈之中,这会儿怪痒痒的。他不由自主地抓了抓屁股蛋,道:

    “信,信!属下不敢胡说了!”

    孔亮看他一只手一直揣在怀里,便问:

    “你怀里揣的啥东西?”

    卜丁战战兢兢从怀里抽出手,将一块烧干的泥疙瘩塞到了孔亮手中。

    “还热乎乎的,这啥玩意?”

    孔亮的鼻孔里瞬间飘进一缕香,奇香无比,让人沉醉!

    他贪婪地吮吸着……

    “这泥疙瘩咋这么香?”

    卜丁瞅着孔亮一脸的疑惑,心满意足。他拿过泥疙瘩,敲了个孔让孔亮嗅一嗅。哇,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儿扑鼻而来。

    孔亮将它递到难兄鼻子前面,那趴着的同志一激动,屁股蛋一动,疼得嗷嗷直叫。

    “少帅,香不香?”

    卜丁笑呵呵解释道:

    “今日几位弟兄在山背后逮住一只兔仔,烤了只‘叫花兔’!兄弟们一合议,孔少帅您光荣负伤了,挂彩了,这肉大家不能吃,所以——所以就留给您了。希望您吃了补补身子,尽快好起来!兄弟们可想死你啦!”

    孔亮听这些手下兵卒趁着自己受伤,竟擅离职守上山抓兔子,真心怒不可遏。他一把将烤兔子扔掉,斥责卜丁道:

    “胡闹,卜丁,你们这纯属胡闹!砖场工期这么紧,贼人又如此猖獗,我们营得战士这时候担负什么职责使命,难道你忘了吗?”

    卜扼悔自己说漏了嘴,可要是不这么说,这兔子哪来的能说清楚吗?他立马跪地求饶了:

    “少帅,属下错了,属下下不为例!可不管怎样,这兔子肉您可千万得吃了!要不——,要不卜敦去还不得被弟兄们撕碎!”

    半晌,孔亮才说:

    “好的,兔子肉本帅吃了,可有个条件。”

    卜丁瞅瞅孔亮气消了,便起身道:

    “少帅,啥条件?属下都答应!”

    “回去替我向弟兄们致谢,还有,传我军令——今后若有擅离职守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卜丁遵命!”

    卜丁刚要走,就见方才那个在公厨门口说自己鬼鬼祟祟的傻帽进来,便白了他一眼道:

    “喂,你谁呀?不让你滚得远远的,还跑少帅大帐干嘛来了?”

    孔亮赶忙问:“二叔回来了?”

    卜丁一听少帅竟将方才这人称作“二叔”,头里顿时嗡一声。

    “糟了!”他赶忙回头进来,扑通跪倒在江涛脚下,求饶道:

    “二叔恕罪!方才是小的瞎了眼!”

    江涛并未搭理他,替两位伤员剥起了煮鸡蛋皮。

    孔亮道:

    “卜丁,二叔也是你小子叫的吗?”\0

    卜丁赶紧改口:

    “二爷恕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老人家!”

    说着,帮帮帮连连给江涛磕响头,诚惶诚恐,如同臣子见了皇上。

    江涛本想不理不睬,让这小子额头上起个大包,长长见识。可一拍脑门子转念一想,自己这不正愁没人照看两位伤员,眼前就是个合适人选,何不让他暂且代替自己做做护理呢?

    这人简直把孔亮当成了偶像,都爱屋及乌了,让他照看孔亮,还有啥可担心的呢?

    “好啦,快起来!头磕坏咋照顾你家孔少帅呢?”

    卜丁一听,忽地翻起身,道:

    “二爷,您让我照看少帅?这话可当真?”

    江涛哈哈大笑,道:

    “当真,当真!二爷从不妄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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