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营建工程作为今年朝廷实施的重点工程项目之一,工期紧,施工难度大,施工要求高,所以工部派出的都是重量级人物。

    别看“土行孙”孙本方身为我大唐将作监将作少匠,官衔品级还要比工部司祁森大人高一级呢。

    这回工部主持营建,孙大人只是土作技术的总负责。因此,工部工部司郎中祁森大人才成了兰州城池营建的总负责人。俩人都是事业型的,对自己的官衔品级并不太在意,工作上配合相当默契。

    他们一旦到了工作第一线,脱掉红袍子,换上一身便装,就成了工作狂人。好在工作性质决定,他们这些负责工程监理与技术指导的官员们多半年在外出差。若不是这样,整日价埋在办公室的文件堆里,即使有人开口一个“大人”,闭口一个“大人”,俯首帖耳恭恭敬敬,那也会让人无聊得蛋疼。

    两位大人走南闯北,主持筑了那么多的城,盖了那么多的衙门,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我大唐工匠不少,有眼光有创意可堪重任者实在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

    眼下,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百废待兴,尤其是基础设施建设规模每年都在成倍扩大。大国工匠后继乏人,真让人替圣上担忧。

    两位大人如此十分爱惜人才,江涛这才有幸拜在大师门下,真乃三生有幸!

    师徒几人,齐心协力。兰州城建如火如荼,形势喜人。

    可因为墙基开掘处意外渗漏,水漫壕沟,误了工期不说,还被迫改了施工方案。土墙变包砖,这可上了大档次,对于兰州而言,真可谓因祸得福。可是,对于工部派来主持营建的祁大人孙大人和大人姚大人这些人而言,确实大大加重了负担。

    孙大人这几日一直担忧砖作之事。已经到了五月,将作监甄官署怎么还没一点动静?孙大人知道,这烧砖一般都得花半年时间。就算快一点,也得三五个月才行。

    祁森大人天天担心的却是和大人去蜀地砍竹子的事。无论如何,这几日和大人一行该到回来的时候了。明日若还不回来,他想这就得派人去打探打探,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谁都清楚,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回真是难为和大人了。

    午饭过后,大队人马迎着炎炎烈日开赴工地。三面工地,齐头并进。江涛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工匠苗子,善于观察思考,早上师父示范讲解的 “祁氏土作法”旱活部分的施工要领,已经全掌握成竹在胸完了。

    此时,他就像一个工部派来的大将作,独立主持着南面城墙地基夯实施工,完全独当一面。汗水浸透了衣裳,他灰头土脸,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已而夕阳在山,斜阳映照在壕沟一边的壁上,土茬历历在目。祁森与孙本方两位大人自北向南,然后自西向东,最后自南向北,顺着夯下的灰土面仔细查看一圈,指导着工匠们“漫汤”。

    这“漫汤”也叫“落夜水”。 祁森大人讲,不要轻视收工前洇水这一关。正值太阳落山时,太阳不再“吃水”,洇下的水会被灰土完全吸收,让灰土经过一夜完全变熟。江涛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原理。

    “这落夜水一道工序,技术含量还是挺高的。”祁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一盆水示范起来。木盆有些重,一只胳膊撑着太吃力,江涛赶紧接过来端着。祁大人先洒水花,再落水片,直到回头看时槽帮湿透了两尺来高。

    祁森大人不忘告诉徒弟这道工序的要领:“今日夯了大约一尺厚灰土,落夜水要看槽帮,湿过灰土层厚度的两倍正好!”\0

    收工时,天黑了。江涛赶着马车,在这两位师父往城里去了。役夫们的大军,在虎校尉、果县尉等人的指挥下,排着队向营地走去。每个人的腿和脚,都像是绑着沉沉的沙袋,每挪一步都是沉重的。

    他们一心想着赶快回到营地,咥饱了饭一觉睡个大天亮。他们渴望做梦,因为梦中或许还能见见自己的亲人。

    进了城,顺道儿探望了一眼胡刺史,江涛便回家了。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逗小公主江月。她特别爱笑,小鼻子小眼的。海棠说,月儿一笑眉目像江涛,小嘴像允儿。

    回到家里,还有比同自己至亲至爱的小公主待在一起更令人幸福快乐的事吗?干了一天的活儿,苦了累了,一进门就有妻妾侍奉,热腾腾的茶饭,欢喜的笑脸,人生还有比这更大的天伦之乐吗?江涛内心充满着对每位家人的感激之情。

    “咚!——咚!咚!”

    梆子敲了一慢两快三下,老更夫的沙哑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三更了,江涛蹑手蹑脚看了看允儿和月儿,娘儿俩睡得真香。打了个呵欠,用凉水沃面,清醒清醒头脑,接着钻研起《张氏木经》来。

    不知什么时候,江涛竟趴在几案上睡着了。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江涛忽然惊醒,心里紧张了起来。夜半三更,谁在敲门呢?他忽地站起身来,一把取下挂在墙上的承影宝剑,紧握剑柄,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他后背紧贴在大门墩上,隔着门缝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刚将作,祁森大人说有急事,请您过去一趟。”

    原来是衙门里听差的,江涛这才吱了声:

    “去告诉祁大人,我马上就到。”

    江涛心想,这黑天半夜的,祁师父叫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呢?他会不会给徒弟传授什么独门秘笈?

    江涛被自己天真的想法逗笑了,心说“臭小子,想得美”。按照他平素的经验,此时有人来叫,多半是坏事。

    “徒儿,这黑天半夜的,师父将你唤来,知道为啥吗?和大人他们来了,师父高兴,等不到天亮啊!”祁森大人眉飞色舞,激动地说。

    江涛心想,我当啥事,原来是师父激动得睡不着觉,唤徒弟来作陪!于是道:“师父要徒儿做啥,您尽管说。”

    祁师父道:

    “刚才衙门正好来了个加急,为师打听了,说和大人运输青竹的队伍天黑前已经到了南山子驿站。师父激动得睡不着觉,你能赶上马车陪我去趟驿馆吗?”

    “这有什么!师父,请!”江涛满口答应,立即行动。

    师徒二人,驾起马车,出了城门。月色皎洁,马路像条白带子,蜿蜒通向远方。

    马车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伴着清脆的马蹄声,江涛睡意全无。他觉得比白天还要清醒。不多时,便到了南山子驿站。

    驿站里静悄悄的,你能清晰地听到马儿们咀嚼夜草的声响,就像蚕在咀嚼着桑叶。马车的声响很快惊动了驿站值班的兵卒,他们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出来,拦住了江涛的马车。

    “夜半三更,何人赶着马车?往哪里去?”

    “快下来!马车上的人都给我下来!”

    几个兵卒呵斥着,二人下了马车,拿出州里的通行证,说要见运送青竹的和大人。

    “误会,误会M大人在里边等着二位,请!”

    江涛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这和大人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呢?

    二人进了驿馆大门,江涛向四下里望了望,心里甚是疑惑:拉运青竹的牛车怎么不见一辆?

    有一间驿舍的灯亮着。兵卒示意了一下,二人便朝那边走去。江涛下意识地握住剑柄。

    一进门,二人顿时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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