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上元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削发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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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武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打了个盹。这哥们一睁开眼,就撒腿往门外跑。

    倒尿壶的胡太太大老远瞧见孔武的人影,没敢再看第二眼,跌跌撞撞一头扎进宅子大门。胡刺史见她如此不稳重,便责怪道:

    “大清早的跑啥跑,又没鬼!”

    “还真是活见鬼,你猜我刚才瞧见了谁?”

    “不就是一孔武吗,咋就把你吓唬成这样儿?”

    胡大人的话让太太心里不免又是一惊:刚才见鬼了,这会儿莫不会又遇到一能预知生死的大神!

    “他不是死了吗?”

    “嗨,你也信?本官知道他福大命大造化大轻易死不了!”\0

    “你前几日不也跟着大伙儿说他一命呜呼了吗?”

    “你也信?”

    却说江涛猛地惊醒,一看孔二哥不见了,心中便明了了他的去向。

    岁末的金城一片荒凉萧瑟,可万花楼里依旧夜夜弦歌,莺歌燕舞,一派春意盎然。这地儿四季如春,风水绝佳,生意没有淡季旺季。

    严冬的清晨,当街坊慢慢醒过来,活物开始骚动之时,万花楼却宁愿沉睡在晶莹的霜色中,延续着良宵的好梦。

    “咚咚咚,咚咚咚咚……”

    孔武紧握的大拳头敲醒了万花楼寂静的清晨,那些个沉浸在锦衾柔波里的达官贵人们歌姬舞女们公子哥们儿们的美梦如琉璃碗掉到石头上一般,哗啦啦成了碎片。

    假母骂骂咧咧跑出门来,一看眼前的这位壮汉,怔住了:

    “孔校尉,你是人是鬼?”

    “义母,孔武变成厉鬼也认得你,我来找尹姑娘!”

    “哪个尹姑娘?我们这儿没有姓尹的姑娘啊!”

    “这怎么可能呢?”

    假母将孔武拦在门外,江涛嘴里喘着白气冲过来:

    “孔二哥,随我来,我知道尹姑娘住在哪里!”

    二人直奔后院角落的小阁楼,假母哪里追得上。

    小阁楼门窗紧闭,里边悄无声息。孔武一边敲门一边喊:

    “尹姑娘,孔二哥瞧你来了!”

    连喊几声,没人应答。江涛仔细一瞧,这才发觉门上吊着一把铁将军。

    “二位别再敲了,那姑娘昨日里就卷铺盖走人了!”

    “啊?她去了哪里呢,义母?”

    假母叹了一声气,嘴里喷出一股热气,忸怩作态道:

    “都怪你们这些个浪 荡公子哥儿们,整天甜言蜜语哄得我这些个女儿团团转,最后害得尹姑娘得了相思病!她呀,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个负心的汉!”

    孔武一听这老鸨话里有话,便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

    “哎哎哎——,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说我孔武就行,可千万别把人家刚公子搭了进去喽!再说,我们少你一个铜子了吗?”

    假母是城墙上的老鸟,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没经过。她才不管孔武说啥哩,只管一个劲儿说自己的。

    “前些日子,这万花楼里有人说你孔校尉上吊了。一听这消息,我那尹姑娘,就突然傻了。这女子成天价精神恍惚,茶饭不思。客人们等着她唱曲儿,她却目光呆滞,唱着唱着就走调了!就因为她,我这万花楼不知少了多少客,赔了多少金银彩头!我说孔校尉,你上吊前为啥不告诉我一声哩?”

    江涛听得哭笑不得。孔武哪有耐心听这老鸨诉苦,他此时只想快点见到他的尹姑娘:

    “你还彩头个头呢!快说,把尹姑娘藏哪儿了?不说,我今儿个砸了你这地儿!”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假母也不吃眼前亏。她一看孔武快要爆了,立马变了口吻:

    “哎呦,义母早就看你孔校尉和我家尹姑娘是天生一对儿。听说孔校尉上吊了,我这心里啊,真像老刀子割一样!可怜我那宝贝女儿,她哪能受得了呢!义母怕她真想不开,前日里便同翠云庵的老尼法妙约好,让她先到那里静养一段时日再说!”

    “啥?你把她弄到尼姑庵里去了!”

    弄明白了尹姑娘的去处,孔武便不再同这老鸨纠缠。他与江涛二人赶回州衙,骑了乌骓宝马径直赶往皋兰半山腰的翠云庵。

    半个时辰不到,二人就已赶到了皋兰山下。抬头仰望,虽然时值严冬,山上却松柏苍翠。侧耳聆听,山间清泉淙淙,鸟雀啁啾。

    二人顺着山间小道穿梭而上,不一会儿,便于翠柏疏木中远远地望见一座小院。待走近时,方见月亮门边题着“翠云庵”三个秀丽的小草大字。

    庵里传出阵阵清丽的诵经之声,敲打木鱼的和缓节奏隐约可辨。

    “嘘——”

    孔武突然屏息凝神,伸长耳朵听着这悠悠梵音。

    “你听,三弟,这里边有尹姑娘的声音!”

    江涛又侧耳聆听了一阵,他也仿佛听出有一个女高音的诵经者。

    “她莫不是已经当了尼姑?”

    “走,咱俩进去瞧瞧不就清楚了!”

    两个大男人,竟然偷偷摸摸溜进了尼姑庵。孔武在前,江涛随后,二人轻手轻脚在古木翠柏中闪来闪去,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大殿之下。躲在柱子背后,探头探脑。

    只见大殿之内佛像高居莲花宝座,慈眉善目,仿佛面对着二人微笑。色彩艳丽的塑像脚下,香烟袅袅。比丘尼们排成两列,在下面的蒲团之上盘腿而坐,双手合十,专心致志地诵着经。有一位老尼坐在对面,轻轻敲着木鱼。

    孔武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最后头的尹姑娘。

    “天呐,她咋就真的了却尘缘了呢?”

    孔武觉得心头一堵,从柱子后面溜了下去,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江涛瞅了个机会闪到他跟前,打算安慰安慰孔二哥,可他眼睛一瞟之时,正好与敲木鱼的老尼二目相对。他心里一惊,却发现对方继续瞧着她的木鱼,节奏仍然不紧不慢。

    孔武像个过年没有得到糖果的孝子,委屈地坐在地上。他背靠着涂了猩红漆的圆木柱子,一脸茫然。

    木鱼声渐慢,诵经声收尾,尼姑们出来了。她们突然看见两个大男人竟然闯进这个“女儿国”,皆大惊失色,捂着脸四散而逃。

    唯有老尼与小尼,处变不惊。老尼神情自若,语气和缓,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道:

    “阿弥陀佛,诸法皆空,因果不空。二位施主私闯这佛门清净之地,不知为何?”

    二人见状,仓皇起身,面对老尼鞠躬行礼。孔武更是直抒胸臆,道:

    “我孔武真对不起尹姑娘!”

    老尼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说的尹姑娘早已不在了,这里只有千啭尼师。”

    孔武打量着老尼身边的尹姑娘,她已然削发为尼了。虽然剃度之后,模样儿平添几分动人,可眼神里全然没有了爱意,孔武自然十分伤心。

    孔武想她施了一礼,道:

    “尹姑娘,——噢,千啭尼师,我孔武活着回来了,你没想到吧!”

    “阿弥陀佛,我已了却尘缘,施主好好活着就好。善哉,善哉。”

    “千啭尼师,你在这里好好诵经,我孔武还会看你来的!”

    “罪过罪过。施主,随你的便!”

    江涛道:

    “尹姐,这也怪我我江涛言而无信,孔二哥的雕像那日天黑就雕好了,可我没有按时给你送过来!”

    “施主,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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