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儿?她半年前不是不明不白溺亡于黄河后被葬于大河之滨了吗?人死不能复活这可是亘古不变的,她怎么可能好好地在这里跳舞呢?!”

    江涛心生疑惑,脚步不由地停在了这屋子门口。他揉亮眼睛,仔细观察屋子里翩翩起舞的红裙女子。

    那一袭红裙的背影,依旧惊艳如盛开的榴花,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伴随着悠悠管弦,红衣女郎翩翩独舞。

    江涛急切地等待她转过身来,好一睹真容打消心头疑云。

    说来也巧,就像是心有灵犀,那女子居然就在这时立即轻快地转过身来了。她朝着门口的他莞尔一笑,纤纤素手轻掩丹唇,二目含情,并不言语。

    江涛怦然心动,登时又觉得毛发悚立。他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叫蒲松龄的穷书生杜撰过不少人鬼情未了的凄美故事,此时此刻严重怀疑自己变成了那痴书生笔下的一个小人物。

    “一定是我看错了,这世人的皮囊有时候真他娘的千篇一律!”江涛如此自我安慰,他不想颠覆世界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刚公子来此间,真乃稀客!”屋里的舞女居然认出了江涛,准备出来迎接他进去。

    江涛一时惊呆了:此女子剥了秦可儿的活皮不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世上难不成还有这等奇事?

    “你——,你真是秦可儿?”他内心大惊,不由地退后一步,手指着眼前这红衣女郎质问,声音都有些颤抖。

    “哎呦,刚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女子停住了脚步,脸上现出不高兴的神情,“怎么,做了姓胡的那狗官的幕僚,就不记得你秦姐姐啦!”

    “妹妹说的是哪位刚公子,是不是姓胡的聘的那个小白脸幕僚?”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女人慢条斯理地问,随后从烛影异处探出富态的脸蛋和滚圆的半身来。

    江涛更加惊讶了。他很快便认出这肥妞来,她不正是胡刺史勾搭的那只鸡瓶儿吗?

    “姐姐猜中了,正是他呀!”眼前这红衣女子咯咯笑道,“姐姐要不要妹妹将他请进来,咱一同寻欢、共度良宵呢?”

    江涛突然觉得这笑声在耳畔不断重复,眼前不禁浮现出半年前停在黄河岸边的女尸。他心想自己今晚咋这么倒霉,一转眼就撞见女鬼了!

    就在这时,他偏偏看见这“秦可儿”伸出白嫩的手,手指做了美甲,像是涂了人血,便身不由己打了个寒颤,撒腿就跑,却被对方一把拽住了胳膊袖。

    “呸,你个死鬼,快放手!”

    江涛想起有人说过对付鬼魅的法宝,便朝着对方啐了一口唾沫,一只手用力捋一把头发。由于用力过猛,居然将假发弄了下来。

    情况十万火急,顾不得什么面子与文明,他将假发往对方脸上摔了过去,同时将被抓住的胳膊用力一抡,只听得“嘶溜”一声,衣袖被扯下来了一截。

    人总算是脱身了!他没敢回头,跳上马车落荒而逃。

    驿馆小吏还以为旅客的马惊了,急忙闪开一条大道。马长嘶一声,车子狂奔着出了驿馆,很快便消失在了暗夜里。

    跑了一段路,江涛才壮着胆子回头一看,除了黑乎乎的夜,那女鬼“秦可儿”并未追来。

    他长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水淋淋的了。热汗在呼呼的风里立即变得冷冰冰,湿透了的衣裳紧紧贴在前心与后背,如同裸奔。

    枣红马喘着粗气,蹄音渐渐慢了下来。江涛一想起方才抓住自己衣袖的红衣女子,心就像打鼓一般咚咚咚狂跳,总觉得有什么声音紧随着马车在追赶。

    他咬紧牙关,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马儿又狂奔起来,车轱辘死命地转动,碾压着路上的砂粒,发出急促的“沙沙沙沙”声。

    江涛不敢再回头往后边看,他努力不让自己想起那个溺死于黄河之中的秦可儿的恐怖形象。

    黑乎乎的茶马大道这会儿居然没有一匹马一辆车,同白天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形成巨大反差,显得空旷而死寂。

    江涛怀疑这地球的暗夜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每一次呼吸都简直是一次漫长的等待。他的天地被压缩成了自己的喘息与汗水,时间与路程都漫长得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黑压压的山丘出现了轮廓线。天空微明,天边依稀现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天上的半月与星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也挂上了天空。

    江涛抬头仰望,这夜空熟悉又陌生。人似乎又回到了这冰火两重的世间,他突然间心里充满了正气,不觉得害怕了。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真不可思议!

    他伸出右手摸一摸腰上的承影宝剑,剑柄冰冷;再用左手摸摸腰带,师父李皇叔临别相赠的宝葫芦玲珑剔透。

    “嘿嘿,江涛真是个胆小鬼!”

    江涛自己嘲笑自己方才的狼狈相,一时紧张,两样宝贝都没有想起用。不过冷静一想,好在没操起承影宝剑,万一那女鬼真是活的秦可儿,自己亲手杀了她岂不悔之晚矣!

    再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害人性命恐怕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想到这里,他怀疑南山子驿馆的“女鬼”真是秦可儿,说不定她没死呢!

    可这有可能吗?半年之前秦可儿溺死于黄河之中,那尸体自己亲眼所见,胡刺史也确认了的。

    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刮得道旁树上的枯叶刺啦啦响。江涛眼前仿佛又闪现出了一袭红裙笑容可掬的秦可儿,他紧闭双眼摇摇脑袋,想要摆脱她的纠缠,可一切都是徒劳。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山,行驶到了皋兰山下的庄严古寺边。

    庄严寺高墙矗立,夜色下的城堡酷似伺机啖人的巨兽。城墙下黑乎乎的暗影让人极易联想到阴曹地府。

    突然,门外的古树上一只猫头鹰发出一串坏笑。江涛顿觉毛发端耸,浑身冰冷战栗。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高墙之内僧人诵经之声,木鱼声似乎比白天急促。

    江涛不由地打马快跑,直奔金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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