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亮来到州衙,以师徒之礼拜见杨雄。

    话说杨雄昨夜大宴宾客,本想旁敲侧击拿孔武开涮说说金城关防守之事,没想到姓孔的此番凉州之行竟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重要情报,于是对他刮目。霍大厨的“黄焖十八香”凉了鸭,幸好有三胡姬乐舞中途助兴,杨总管同孔武以及州衙诸曹参军们心情大好豪饮酣睡。

    酒醒处,州衙里晨光熹微。孔武自知防务在身,一起身就出城奔赴金城关。索洛奴暂且来到德化坊找海棠榴花姊妹叙旧,没想榴花一大早便跟着江涛出去了,家里只有女主、海棠与小公举。

    杨总管命录事参军王珩同志立即通知相关人员升堂理事。今日升堂,除了录事参军及其直接下属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七曹参军(相当于各部门负责同志)参加,还将平日里不理政事寄情山水的州佐官兰州别驾李东篱请来了。

    李东篱说来也算是皇室一脉,论辈分还是李三郎八竿子打不到的叔叔,人称“李皇叔”。只不过此人性嗜茶,擅对弈,慵懒,略带几分傲慢,据说非雅士不交。当年胡生河借沟通公事之由多次登门拜访,都被他拒之门外,说什么州县衙门之事他懒得听闻。

    李皇叔大驾光临,州衙诸判司无不惊诧。此人不必开口,只需往此一坐,州衙官吏们就能猜得到这杨总管的颜面该有多大。

    杨总管与王参军在李皇叔左右看座,待这位比客人还客人的主人坐稳之后,二人方才端坐于其左右,左手边的王参军更显得谨小慎微。堂下,众判司分左右两厢,肃立静候。大堂里气氛比往日紧张得多。

    “诸位州官都知道,胡刺史病了,病得还不轻!看来啊,十天半月起不来!可就像军中一日不能没了主帅,偌大一个州衙,怎可群龙无首没有个长官理事?”

    杨总管说到这里顿了顿,向堂下诸曹参军投去征询的目光,又转而朝堂上这位李皇叔拱手道:

    “皇叔,杨某愚见,此事暂且不宜向朝廷汇报。您是别驾,州里的上佐官,就按照惯例暂且代行刺史之事吧?”

    “呃,杨将军您知道的,李某疏懒成性,恐怕难当此重任啊!”

    李东篱眯缝着眼睛向杨总管这边摇摇头,转头对另一边的王珩说吩咐道:

    “这样吧,从即日起,州衙大凡小事就交由录事参军王珩同志全权负责!”

    王珩诚惶诚恐地站起身,连连推辞道:

    “皇叔,这——这下官恐怕难以胜任!”

    “哎,王参军过谦了,过度的自谦就是骄傲!”李东篱显得从容不迫,和颜悦色道,“王参军若遇到什么摆不平的事,可随时向杨总管通气。老夫相信,这小小兰州的衙门再大,还没有杨总管摆不平的事吧!”

    说着,李东篱瞅了瞅杨雄,杨雄抱拳:“哪里,哪里的话!”

    当着几位大佬的面,王参军要求七曹参军对自己负责的工作一一做一番梳理,并向别驾李皇叔做出庄严承诺。当司士程参军说到州城营建这件大事之时,杨总管插上了话:

    “方才这位程参军所言极是。王参军,兰州州城营建不仅是咱州里的大事,也是朝廷的大事,事关我大唐经略西域之大计,万不可有一点疏漏!时间紧任务重,当前烧制城砖一事,工部的大人们正在全力以赴,作为州衙里的相关部门,难道只会袖手旁观?昨日八道湾砖场派人来向本帅要车子,王参军务必迅速征调,一日之内悉数送去!”\0

    “是,杨大人。”王参军心中甚是委屈地多说了一句话,“胡刺史早先有过吩咐,说州城营建方面由刚木匠全权负责的。”

    “什么,如此重大的事,岂能交给一个木匠去办?”杨总管震怒道,“从即日起,本帅命你亲自负责协调州城营建的各项工作,务必配合好工部技术人员,保证州城坚固牢靠!”

    “是,杨大人。”王参军这次没有多说一句话。

    杨雄总觉得自己在这些州官眼里是个管马的,他们都在暗中耻笑自己越俎代庖插手州衙政务。因此,想趁着这个机会讲讲自己的施政理念。等诸曹参军的话都说完,他总结道:

    “诸位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在杨某看来,你们应该走出衙门,多去市坊街巷田间地头了解民情民意,要做亲民之官,务知百姓之疾苦,做好分内之事!大家也许会笑,你姓杨的一介武夫一个牧马之人,在此谈论什么州衙政事。可依杨某之见,牧民与牧马之理,恰恰相通啊!”

    李皇叔听到这里微笑默颔,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捋着白胡子呵呵笑道:

    “杨将军高见,竟与古贤之论遥遥相通,太不简单了!岂不闻庄周云: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

    杨雄听了前一句话,还能听得懂李皇叔这是在夸赞自己,可等听到“庄周云”时,他便如同听天书了。其实,听天书的何止是他杨总管一人,七曹参军中至少有五曹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在今日金城学馆的文学博士也在列席会议,杨雄便请这老学究替大家翻译翻译方才李皇叔这段话。

    瘦老头捋捋胡子,上前向诸位大人行了个礼,清清嗓子,声音像只公鸭道:

    “李皇叔真乃黄老之学的大师也!别驾大人方才所言庄周之论断,大致意思是说,治理天下的人与那牧马的人没有区别,同样不过是除掉害群之马而已!”

    博士就是博士,经他这么已解释,大家心里终于明白这害群之马该是谁了。

    大家打心底佩服起读书人了。当然,杨总管这位剽悍的牧马人,也从此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法曹参军史子鉴道:

    “这回兰州闹盐荒的事,牵连出了不少问题。多亏了杨总管及时出手,截获了曹仁惠的赃物不说,还三下五除二斩断了私盐贩卖的链条,彻底解决了盐荒问题。杨总管真是咱兰州百姓的大恩人呐!”

    “非也,非也!”

    听了史参军的话,杨总管摇头道:

    “杨某不才,承蒙史参军谬赞!要不是当今圣上举贤任能,励精图治,恩泽四海,开了太平盛世之新纪元,咱这帮人安能在此奢谈生民大事?归根结底,金城百姓的大恩人是当今圣上啊!”

    杨雄说到此处,瞅了一眼别驾李东篱。李皇叔点头,缓缓起身向着京城方向拱手道:

    “吾皇圣明!”

    列位州官全都来了个向后转,向着京城长安方向跪拜齐呼:

    “吾皇圣明!”

    说实在的,州衙里的会还从没有开得如此圆满过,现场每个人的心里都涌动着热血与激情,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对圣明君主的无比崇敬。

    江涛听到州衙里如此气势磅礴的口号,赶紧将孔二哥与榴花拽了一把,绕过大堂去了德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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