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本方回到帐篷,立即掰着指头算起账来。

    按照新的思路,原来的人员分工、工具配套都盈余了。这还不好办,合二为一不挺好的吗?可是孙本方立即就发现了问题,即使制坯速度再快,检验装窑的速度也有极限。如此一来,岂不造成窝工?

    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按原计划,八道湾砖场制坯的一系列工序总共安排三千人,分成了八十个小组,每组三十七人;跑运输的五百辆牛车,每辆车配四个劳力,共计两千人;黄河边泡泥塘和泥翻泥出泥安排两千人,这两千人只负责泥的质量,不负责装车。

    这样的人力调派究竟还有没有问题呢?孙少匠差点没将自己吓得出一身冷汗。按照原计划,每辆牛车才配四个劳力。这四个人不但要跟着牛车从几十里开外连续不断地往返运泥,而且还要负责自己上货卸货。他们吃不消不说,恐怕原料供应会中断。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八道湾砖场上的八十个制坯小组,每个小组大概对应六辆牛车,这可远远不能满足原料需求。即使按照新思路每天装四十个窑,合并为四十个制坯小组,每个小组也才对应十二辆车,运力仍然严重不足。

    这可咋办呢?孙本方心急如焚。看来千万不可简单粗暴地将八十个制坯小组合并成四十个完事!

    我们不要忘了孙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土行孙”,估算土方那是一绝,估算泥方同样不在话下。这会儿,他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绝招。

    孙本方闭着眼睛估算着,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五百辆牛车无法满足需要,至少也得一千辆。我的个老天爷,缺口整整五百辆?一个多时辰后就要开工,这下麻烦可大了!

    金城县像样的牛车已经征调得差不多了,要想再征调就得到五泉与狄道两县去。狄道县距离兰州数百里路,即使能够征调这么多的牛车,往兰州赶路至少也得两日。可据胡刺史讲,这五泉县人口不多,情况更糟,估计要征调勉强合格的牛车充其量也就是一两百辆!

    孙本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听祁森大人哼着思乡曲儿走进了帐篷。

    “老孙,新的方案出炉了吧!”

    孙本方没吭声。祁森一瞅,这才察觉不对劲,对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额头上鼻子疙瘩上都沁出了泄珠。他赶紧问他:

    “这是咋了,孙少匠?”

    “哎呀,这下麻烦可大了!要不是方才有了新的思路,这藏着的问题非得把咱们害死不可!”

    孙本方的话让祁森觉得问题很严重,可他还是没有告诉他这严重问题之所在。祁森这会儿也着急上火了:

    “究竟出了啥问题,你快说啊!”

    孙本方急得结巴病都犯了,结结巴巴道:

    “是——是运力不足的问题,五百辆牛车根本——根本不能满足运输稠泥的需要啊——啊!”

    “这有何难?不行咱让州衙那边赶紧征调呀!”

    祁森大人虽然是个急性子,可在遇到重大问题时往往会显得比别人镇定得多。这倒让孙本方稍稍缓了口气,他向他进一步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金城县的业已调完,狄道县太远根本来不及,唯有五泉县的可调,但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何况我记得上回胡刺史说过,五泉人少条件差,估计顶多能征调一两百辆!”

    “啊?”

    祁森一听这状况,也觉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他挠着脑门想了想,用牙齿咬咬嘴唇道:

    “不管有多大困难,咱都得想办法克服!我看不如这样,天亮后咱一面派人州衙协调,一面再向五泉马场的杨总管与孔校尉屯田处去借,他们两家应该能凑够百辆吧!”

    孙本方点点头又摇头道:

    “按祁大人所言,差不多能凑够三百辆车,但业已来不及了,一个多时辰后就要开工。您是知道的,这活儿中途万万不敢打岔!”\0

    “是啊!”

    祁森似乎也黔驴技穷了,俩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帐篷里转来转去。

    “这样吧,老孙!”

    祁森的话还没说完,孙本方就迫不及待问了:

    “怎么样,快说呀!”

    “干脆这样吧,为了稳妥起见,咱再延长一天时间,三天之内将这八十孔窑装起!如此错峰,最起码当下不会出问题。等到明日征调来车子,咱再做调整也不迟。如何,我的孙少匠?”

    祁森就是祁森,到底比孙本方灵活。孙师父想想,都这样了,晚一日就晚一日,只要能够保证砖坯的质量,安全平稳地装窑点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于是,他表示赞同:“看来只能这样了!”

    孙本方抹了抹满脸的汗水,喝了一口水,又赶紧算起账来。这回他索性拿出了算盘,拨得算珠噼里啪啦响。

    很快,方案就出炉了。孙本方讲给祁森:

    “八十孔窑分三日装满,前两日各装廿七窑,第三日装廿六窑,不长不短正好合适。如此一来,只需成立廿七个制坯组即可。祁大人,下官这笔账清楚吗?”

    祁森点点头,孙本方继续讲:

    “按计划,每孔窑装四千砖坯。四十人制坯,每人一百块即可完工。除制坯工匠,还得有搬运、检验、刻字之人,每组至少得二十五人。如此算来,制坯装窑组每组六十五人最宜。粗略计,咱八道湾砖场这头就得安排一千八百人。”

    孙本方耐心细致地向祁森大人算着每一笔账,生怕他听不明白似的。祁森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如此一来,”孙本方继续算他的账,“跑运输的人手就充足多了。除去泥塘里踩泥和泥翻泥的一千两百人,尚有三千人。再除却五百赶车的,剩余两千五百人,平均分配到每辆车,正好五人,三人装两人卸,天衣无缝!”

    这笔账算完,孙本方长出一口气,看看祁森。祁大人拍板道:

    “本官看没问题,就这么干吧!”

    孙本方生怕哪里出错,又噼噼啪啪拨了一通算盘。

    “再过一个时辰,驻扎两地的六千役夫就要按原计划各自集合开工了。”祁森未雨绸缪道,“老孙,咱得提前行动,重新安排人手啊!”

    “是得行动了!八道湾这边现有三千人,应当留下一千八百制坯装窑的巧手。其余一千两百人,其中五百是赶车的车夫,尚缺三百卸货者须从那边调拨过来。”孙本方算着账,征询祁森的意见道,“要不祁大人,俺老孙一会儿就带着五百车夫赶过去,您看行不?”

    祁森摇摇头道:

    “不妥,如此甚为不妥,还是让本官去那边吧!这里的制坯装窑哪里能离开你‘土行孙’呢?”

    孙本方乐了,呵呵笑道:

    “那么祁大人的意思,那一滩稀泥就能离得开俺老孙?”

    “离不开,泥是土做的,当然离不开你‘土行孙’!”祁森哈哈笑了起来,“不过,那边还有哥甄官署的焦令在,你不要忘了他也是个‘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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