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上元宝

第321章 请君听我箜篌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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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武万没想到曹仁惠个老狐狸竟然有如此背景,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再次向索洛奴确认这个重要信息:

    “苏洛奴,你确定曹仁惠的姊姊被选进宫了?”

    “对啊,这还有假,史萨宝亲口说的!”索洛奴有些激动地说,“曹姊姊不但进了宫,而且还博得了天可汗的宠幸呢!听说天可汗非常非常喜欢她,亲自给她起了个名儿。你猜叫什么来着?叫‘曹野那姬’,‘野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啊!”

    “啊?那位曹野那姬竟然就是曹仁惠的姊姊!”

    孔武脸上的惊诧更夸张了。

    可是索洛奴并未察觉,她还在沉浸在自己姊妹们的故事里:

    “唉!能向曹姊姊那样的姊妹还能有谁呢?去年冬天,又有十几个姐妹被选走了。主子说你们兰州刺史开什么家宴,就让曹仁惠买去当了贺礼!”

    “这事我知道。听说她们最终也被送到了长安,进了宇文云大人的府里。”孔武忽然又想起了留在兰州而且做了三弟爱妾的两位胡姬——海棠与榴花, “噢,有两位出了点意外,最后倒是留在了兰州!”

    索洛奴有些吃惊地问孔武道:

    “孔将军,您说的这俩姐妹叫什么名字?她们到底出了啥岔子?”

    “她俩啊,一位叫海棠,还有一位叫榴花,你认识吗?”孔武没等索洛奴回答,接着讲,“说来也巧,眼看着驼队准备熨帖,歌姬舞女们就要被送往长安去了,谁知她们却在胡刺史府里跳什么旋转舞把脚腕给崴了,最后只好留在了刺史府里。”

    “孔将军,您说海棠和榴花妹妹最后留在了金城?那真是太好了!”

    索洛奴激动不已,好像立马就能去兰州见到那俩姊妹了。转瞬之间,她那神秘莫测的双眼又充满了担忧和顾虑:

    “不过嘛,这得看你说的那个胡刺史到底是人还是豺狼!——孔将军,您应该对他很熟悉吧?”

    孔武听出了这胡姬的天真,他愤愤地对她说:

    “苏洛奴,你认为那些个为官一方的都是些大善人?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这你可能不懂,但要是你那两个姐妹真落在姓胡的手里,我想她们也不会怎么好过的!”

    “要是?”索洛奴很想知道海棠与榴花的下落,她揣摩着孔武的话,惊讶地问,“孔将军的意思是他们最终没有落到胡刺史手里?”\0

    “当然啦!这也算是俩姑娘的造化,你猜她们最后去了哪里?”孔武说到这里两眼放光了。

    “孔将军,奴家咋能猜得出来呢?”索洛奴迫不及待,恳求道,“求求您别再卖关子,赶紧告诉奴家吧!”

    孔武似乎从索洛奴急切的眼神寻求到了快感,哈哈笑道:

    “瞧把你急的,好像是自己留在了兰州似的!告诉你吧,海棠姑娘与榴花姑娘啊,福大命大造化大,最终被胡太太送给了本帅的三弟——金城里大名鼎鼎的刚木匠了!”

    孔武说到他的这位三弟刚木匠时,自豪之情溢于言表。索洛奴却更加纳闷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木匠,还能养得了俩歌姬?恐怕她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吧,这也叫福大命大造化大?

    胡姬满脸懵逼,孔武却乐了:

    “怎么拉啦,苏洛奴?难道你认为做了木匠的小妾还不如做刺史的歌姬吗?”

    索洛奴更加迷惑不解了:

    “木匠怎么能和刺史相提并论呢?孔将军,奴家想不明白您的三弟究竟是怎么样一位木匠?他有什么本事能让海棠和榴花留下来呢?”

    孔武一激动,从矮榻上跳了下来,手舞足蹈:

    “苏洛奴,本帅告诉你,你可别将我那三弟同那些下三滥的木匠相比,他的本事大着呢F河岸边呢么大的筒车,可是他一手主持打造的!除此而外,他还能种庄稼,是本帅千亩屯田的大顾问!”

    听到这里,索洛奴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位孔将军所言他的三弟刚木匠应该是个大富翁。她说:“这么说,您那位三弟他忒富有了?”

    孔武晃晃大脑袋,笑道:

    “你真是个傻丫,海棠与榴花真有眼光。她俩啊,看中的是刚木匠的人好!实话告诉你,我那三弟,前一阵子穷得叮当响!”

    索洛奴默然,她琢磨着眼前这位孔将军话的意思。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开口了,却显得十分难为情:

    “孔将军,奴家想请您帮个小忙,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武大手一挥道:“嗨,有啥不能说的?你快说吧!”

    索洛奴用手指搓捻着箜篌的琴弦,吞吞吐吐道:

    “孔——孔将军,您什么时候回兰州?能将奴家带过去见见那两个妹妹吗?奴家也顺便瞧瞧您说的那位刚木匠,奴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好人?”

    孔武心想坏了,这胡姬得寸进尺。他态度十分坚决,道:

    “这可不行!本帅领着你个胡——娘们回金城,叫什么事呢?再说了,史萨宝会轻易放你走吗?”

    “孔将军,为什么不行?是因为奴家是个‘胡姬’吗?奴家一路上装作不认识孔将军还不行吗?”索洛奴求他道。

    “那也不行!”

    显然,在这个问题上,孔武是有原则的。他故意岔开话题,问索洛奴:

    “哎,本帅倒想起一个问题。那个——苏洛奴,你怎么就留在这萨宝府里了呢?”

    索洛奴蹙着浓眉,努着红唇,有些不情愿地回答:

    “这还用问,当然是长得不够妖冶了!”

    “看来你还是承认了,你们这些歌姬舞女们得靠脸蛋、靠姿色,靠青春吃饭!”

    孔武话已出口,心里立刻就有些后悔。这岂不是在揭人家胡姬心上的伤疤?他真想掴自己两个嘴巴。

    果不出他所料,索洛奴一把将箜篌推倒,抱头抽噎了起来。箜篌的琴弦触到胡床边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听得人惊心动魄。

    “谁让你孔武如此多嘴,难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她,说说她长得漂亮之类的话?”孔武在心里责问自己,他显得手足无措。

    一个堂堂大男子,跑到人家女孩子的毡帐里,惹得人家哭哭啼啼,这像话吗?更何况,这半夜三更听她讲述了姊妹们的遭遇,他打心底同情她们这些胡姬!

    后代有一位叫李长吉的年轻才子,有诗曰:“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此诗所言,不正是索洛奴此时的写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孔武急得团团转,想要哄哄她,可实在作难,他竟无处下手!

    他转来转去,最后趴在她的胡床边,推推她搡搡她,可她就是不抬头看他一眼。无奈之下,他用一双大手掰开她的手,想要替她擦擦眼泪,可她立马又将脸蒙了起来。

    “哎呀,真是急煞人也!”

    孔武拍拍自己的大腿,一咬牙道:

    “好了,苏洛奴,本帅答应带你去兰州还不行吗?”

    索洛奴猛地一抬头,破涕为笑道:

    “真的,孔大哥?”

    就在这时,毡帐外突然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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