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三十六个赶车人，一个个被反绑在马厩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马厩里骏马们咔嚓咔嚓嚼着草料，不时瞅着这些陌生的面孔，瞪着眼睛表达着对他们的不屑。
被绑了半夜，这些人又困又饿，耷拉着脑袋，思考着自己的人生。生而为人，咋就连身后这马厩里的牲畜都不如呢！
有人的嘴巴随着马儿咀嚼的节奏砸吧。他们静静等待着新的一日的太阳，也许，接受早晨第一缕阳光洗礼之时，也就是他们脑袋瓜落地的时候。
天亮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太阳从远处高高的东山之巅爬了出来。瞬间，万道金光撒向大地，撒向草场，撒向马厩，红彤彤地撒在这些失去了自由的人们身上。
他们无精打采，眸子里透着绝望。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马仆，提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从西走到东，依次在打开着马厩的木门。
一匹匹体态矫健的宝马良驹摆脱了羁绊，兴奋不已。它们昂首奋啼，竖耳甩尾，撒着欢去拥抱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还有清清的溪水。
马仆眯缝着一大一小两只三角眼，瞄了旁边几个人一眼，咕哝一句：
“乡党，能栽到杨总管手里，是你们上辈子积的阴德嘞！”
幸好嘴没被封住，有人听这位马仆喘言（口音）和自己差不多，还真是乡党（老乡），忙搭话道：
“听口音咱真是乡党！”
马仆问：
“老家哪里？”
那人回答：
“会州。”
马仆改作俚语问：“会州哪哒人？”
那人答曰：“小可鹯阴县人氏。”
马仆四下里望望，没人，悄声说：
“我乃乌兰县人也。”
那人似乎很羡慕老马仆喂马的活，好奇地问道：
“老哥咋到这里喂马来了？这活计可比在金城驿当苦力强多了！”
老马仆叹息一声：
“唉，和你一样，老家闹饥荒，先到金城驿给那胡子装卸货物，赶车跑腿。今年正月，运送了一批货物，没想到是走私的盐巴，就被这杨总管给截获了。还好，杨总管是个大好人，听说咱老家闹饥荒，不只没有追究，还让咱十八个人都留下来喂马了！”
“噢，天下还有这等好人？”那人十分惊讶，“要是这位杨总管能把我们哥儿几个也饶了，哥几个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他求老马仆在杨总管面前替哥儿几个求求情，老马仆苦笑道：
“我一个喂马的，哪能中用？这就全得靠你们的造化咧！”
老马仆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
“乡党，你们晓得这回胡子车里载的是啥吗？”
“啥？不就是些珠宝、琉璃、香料、苜蓿籽等等那些儿个玩意吗？”
“看来你们和我那会儿一样，上了胡子的当！这回车上满载的都是私盐，还有私铸的铜钱！”
一听老马仆所言，那人差点没被吓尿。这可是砍几回脑袋的事，说不定还会牵连到祖宗八带啊！
“完咧，这回完蛋咧！”
“乡党，事已至此，我给你们教个招儿。”老马倌悄悄告诉那人，“记着，杨总管问话时老老实实回答，或许还有一救！”
……
听了江涛所讲突厥贼人夜袭八道湾、射伤孔亮，还有盐荒、城中戒严之事，杨总管内心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哪还有心思陪着江涛去鉴赏胡人的马车？
杨总管决定来他个突击审讯，说不定能从这些人嘴里得来一些突厥贼人的信息呢。
江涛此时心中已全然明白，孔二哥被扣押之事同昨夜偷渡之事大有关系，便只管在这里等着杨总管审讯的结果。
杨雄回想上回夜里审讯那十八个赶车人的情形，问来问去都是些苦力，最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来才发现车里载的并非全是盐巴，更多的是砂石，他娘的让那走私的胡商给耍了！
他一脚踹飞脚下一颗石子，对郑老二道：
“本帅命你带人速速查验马车上的货物！”
“是，总管大人。”
杨总管立在原地，足足一刻钟，眉峰紧蹙，一动也没动。
郑老二汇报：
“报告总管大人，货物查验完毕，整整二十车精盐，十车铜币，没有别的货物。”
“好！”杨雄杨总管一听这情况，顿时来了劲，道，“这回本帅看你往哪里跑！”
这回杨总管打算不费那些没必要的口舌。他领着助手郑老二——当然江涛是观众，自西向东，将那三十个赶车的挨个儿用目光扫描一通。最后命令郑老二：
“去，将第十三号带过来，本帅要亲自审问！”
江涛纳闷，怎么偏偏是第十三，不是第二十三呢？难道这数字背后藏着什么玄机？
当郑老二推推搡搡将第十三号赶车人带到杨总管面前时，江涛这才明白了一半，原来三十个赶车的人里边，只有这位长得与众不同，他是红发棕眼的“胡子”！\0
郑二哥向妹夫耳语一句：
“此人为大秦人。”
江涛这才全然明白，心说今儿可开眼界了。
那“赤发鬼”手脚都被麻绳绑着，一脸的呆逼表情。
杨总管二话没说，唰一下就从刀架上操起一把利刃。只听得“擦擦擦”几声，“赤发鬼”手脚上的麻绳就断成了几节。
“赤发鬼”手脚自由了，魂儿却吓丢了。
“我的天！”
他像只受惊的老鼠，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江涛一时惊呆：杨总管真乃高人也！
他对眼前这位虎背熊腰的“杨大锅”（孔武语）愈加佩服得五体投地。杨总管此时在他心目中简直就是程咬金再加狄仁杰！
杨总管一声冷笑，喝道：
“说，谁让你们运的货？”
“赤发鬼”瑟缩着，用十分别扭的汉话结结巴巴道：
“大——人，我——说，是——萨宝——曹——”
杨总管怒目圆睁，声如霹雳，道：
“曹什么曹？”
“赤发鬼”扑通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大人，饶——饶命——饶！”
郑老二在一旁配合道：
“大胆贼人，如若老老实实回答杨大人的话，杨大人饶你不死。若是——耍滑，杨大人就会这个——”
他做了个砍脑袋的手势，嘴里还配了音——咔嚓！
“赤发鬼”看明白了，赶紧道：
“别——别！说——我说，是曹——曹仁惠。”
杨总管继续问道：
“那么，你知不知道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曹仁惠让你将货拉到哪里去呢？”
“赤发鬼”一个劲摇头。
杨总管手里的大刀寒光一闪，砍向那“赤发鬼”的脖颈子……
马厩里骏马们咔嚓咔嚓嚼着草料，不时瞅着这些陌生的面孔，瞪着眼睛表达着对他们的不屑。
被绑了半夜，这些人又困又饿，耷拉着脑袋，思考着自己的人生。生而为人，咋就连身后这马厩里的牲畜都不如呢！
有人的嘴巴随着马儿咀嚼的节奏砸吧。他们静静等待着新的一日的太阳，也许，接受早晨第一缕阳光洗礼之时，也就是他们脑袋瓜落地的时候。
天亮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太阳从远处高高的东山之巅爬了出来。瞬间，万道金光撒向大地，撒向草场，撒向马厩，红彤彤地撒在这些失去了自由的人们身上。
他们无精打采，眸子里透着绝望。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马仆，提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从西走到东，依次在打开着马厩的木门。
一匹匹体态矫健的宝马良驹摆脱了羁绊，兴奋不已。它们昂首奋啼，竖耳甩尾，撒着欢去拥抱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还有清清的溪水。
马仆眯缝着一大一小两只三角眼，瞄了旁边几个人一眼，咕哝一句：
“乡党，能栽到杨总管手里，是你们上辈子积的阴德嘞！”
幸好嘴没被封住，有人听这位马仆喘言（口音）和自己差不多，还真是乡党（老乡），忙搭话道：
“听口音咱真是乡党！”
马仆问：
“老家哪里？”
那人回答：
“会州。”
马仆改作俚语问：“会州哪哒人？”
那人答曰：“小可鹯阴县人氏。”
马仆四下里望望，没人，悄声说：
“我乃乌兰县人也。”
那人似乎很羡慕老马仆喂马的活，好奇地问道：
“老哥咋到这里喂马来了？这活计可比在金城驿当苦力强多了！”
老马仆叹息一声：
“唉，和你一样，老家闹饥荒，先到金城驿给那胡子装卸货物，赶车跑腿。今年正月，运送了一批货物，没想到是走私的盐巴，就被这杨总管给截获了。还好，杨总管是个大好人，听说咱老家闹饥荒，不只没有追究，还让咱十八个人都留下来喂马了！”
“噢，天下还有这等好人？”那人十分惊讶，“要是这位杨总管能把我们哥儿几个也饶了，哥几个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他求老马仆在杨总管面前替哥儿几个求求情，老马仆苦笑道：
“我一个喂马的，哪能中用？这就全得靠你们的造化咧！”
老马仆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
“乡党，你们晓得这回胡子车里载的是啥吗？”
“啥？不就是些珠宝、琉璃、香料、苜蓿籽等等那些儿个玩意吗？”
“看来你们和我那会儿一样，上了胡子的当！这回车上满载的都是私盐，还有私铸的铜钱！”
一听老马仆所言，那人差点没被吓尿。这可是砍几回脑袋的事，说不定还会牵连到祖宗八带啊！
“完咧，这回完蛋咧！”
“乡党，事已至此，我给你们教个招儿。”老马倌悄悄告诉那人，“记着，杨总管问话时老老实实回答，或许还有一救！”
……
听了江涛所讲突厥贼人夜袭八道湾、射伤孔亮，还有盐荒、城中戒严之事，杨总管内心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哪还有心思陪着江涛去鉴赏胡人的马车？
杨总管决定来他个突击审讯，说不定能从这些人嘴里得来一些突厥贼人的信息呢。
江涛此时心中已全然明白，孔二哥被扣押之事同昨夜偷渡之事大有关系，便只管在这里等着杨总管审讯的结果。
杨雄回想上回夜里审讯那十八个赶车人的情形，问来问去都是些苦力，最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来才发现车里载的并非全是盐巴，更多的是砂石，他娘的让那走私的胡商给耍了！
他一脚踹飞脚下一颗石子，对郑老二道：
“本帅命你带人速速查验马车上的货物！”
“是，总管大人。”
杨总管立在原地，足足一刻钟，眉峰紧蹙，一动也没动。
郑老二汇报：
“报告总管大人，货物查验完毕，整整二十车精盐，十车铜币，没有别的货物。”
“好！”杨雄杨总管一听这情况，顿时来了劲，道，“这回本帅看你往哪里跑！”
这回杨总管打算不费那些没必要的口舌。他领着助手郑老二——当然江涛是观众，自西向东，将那三十个赶车的挨个儿用目光扫描一通。最后命令郑老二：
“去，将第十三号带过来，本帅要亲自审问！”
江涛纳闷，怎么偏偏是第十三，不是第二十三呢？难道这数字背后藏着什么玄机？
当郑老二推推搡搡将第十三号赶车人带到杨总管面前时，江涛这才明白了一半，原来三十个赶车的人里边，只有这位长得与众不同，他是红发棕眼的“胡子”！\0
郑二哥向妹夫耳语一句：
“此人为大秦人。”
江涛这才全然明白，心说今儿可开眼界了。
那“赤发鬼”手脚都被麻绳绑着，一脸的呆逼表情。
杨总管二话没说，唰一下就从刀架上操起一把利刃。只听得“擦擦擦”几声，“赤发鬼”手脚上的麻绳就断成了几节。
“赤发鬼”手脚自由了，魂儿却吓丢了。
“我的天！”
他像只受惊的老鼠，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江涛一时惊呆：杨总管真乃高人也！
他对眼前这位虎背熊腰的“杨大锅”（孔武语）愈加佩服得五体投地。杨总管此时在他心目中简直就是程咬金再加狄仁杰！
杨总管一声冷笑，喝道：
“说，谁让你们运的货？”
“赤发鬼”瑟缩着，用十分别扭的汉话结结巴巴道：
“大——人，我——说，是——萨宝——曹——”
杨总管怒目圆睁，声如霹雳，道：
“曹什么曹？”
“赤发鬼”扑通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大人，饶——饶命——饶！”
郑老二在一旁配合道：
“大胆贼人，如若老老实实回答杨大人的话，杨大人饶你不死。若是——耍滑，杨大人就会这个——”
他做了个砍脑袋的手势，嘴里还配了音——咔嚓！
“赤发鬼”看明白了，赶紧道：
“别——别！说——我说，是曹——曹仁惠。”
杨总管继续问道：
“那么，你知不知道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曹仁惠让你将货拉到哪里去呢？”
“赤发鬼”一个劲摇头。
杨总管手里的大刀寒光一闪，砍向那“赤发鬼”的脖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