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韩胜在吏部选官考试中落榜了。

    平生自命清高的穷苦书生,宁可回家种田,也不愿意去做幕僚。韩胜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是,你书读得这么好,这么有才华,又如此年轻可为,就这样无牵无挂回老家种豆南山下,恐怕也由不得你了。自打韩胜中进士那日起,朝堂里的大佬们早就已经派人盯上他的哨了。

    三日前吏部面试,韩胜又一次锋芒毕露,让大人们红了眼圈。他不仅精通诸子经传,积累丰厚,而且文学才思机敏过人,辞辩书法更是没得说。就连断狱也具备了一定的经验,对我大唐普遍存在冤假错案的问题分析得十分到位,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不仅能够发现症结,而且还提出了具体可行的解决思路。

    对于韩胜的优异表现,各位大人赞不绝口,一致认为这个年轻人虽出身贫寒但实是我大唐难得的人才。特别是中书令、丽正书院修书使张阅先生十分欣赏此生的文章说辞,力荐韩胜。

    张阅大人是三朝元老,被封为燕国公。他身为中书令,说通俗点就是宰相,这可是他老人家人生第三次位极人臣。

    岁月催人老,一转眼,三十六年不见了,韶华奉献给了大唐,而今自己已经是须发皆白的老叟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二十二岁那年的人生际遇。女皇武则天在洛阳南门举行制科考试,同样年轻气盛的自己因过人的才思而一举夺得策论应对第一的好成绩。

    从此,那个叫张阅的年轻人进入仕途,随着大唐皇权的流转而大起大落。三十六岁那年,张阅因对女皇忤旨不尊而被流放钦州。李唐中宗复位了,张阅熬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三年,罪臣得以复返朝堂,做了兵部、工部的官。

    再后来,睿宗皇帝即位,在审理谯王党羽篡位案中张阅立了大功,被睿宗皇帝任命为李蛮的侍读。不久,进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宰相。

    好景不长,张说因不肯阿附太平公主,被罢去相位。开元元年,当今圣上诛杀太平公主,骊山演兵,打算重用同州刺史姚崇为相。他张阅与姚崇素不相和,因此想要坏了对手的大事,结果反让圣上察觉,最终一贬再贬。

    走南闯北,在地方爬摸滚打,他张阅又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十年后他张阅得以回京,被任命为中书令,第三次做了宰辅。

    去岁,圣上还设立了丽正书院,派他张阅主持工作。并招纳秘书监徐坚、太常博士贺知章、监察御史赵冬曦等文学之士,着书立说、讲论文史,助我大唐文治兴盛。

    按理说,张阅大人看中的人,能在此次选官考试中百分百榜上有名。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咱不妨再说张阅大人的政敌宇文云大人。他虽然暂时还算不上宰相,却因特别的功劳而主宰了帝国的监察与财政大权,深得圣上信任。

    这位宇文云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以劝农使的身份巡行州县,其实是钦差大臣,手握尚方宝剑,代表圣上宣示各种优惠政策。

    兰州刺史胡生河就是在宇文云大人巡行陇右诸州县那会儿,在胡太太兄长京兆尹孟大人的引荐下同这位钦差大臣搭上线的。那会儿金城县还没有升级为兰州,胡还只是个小小县令。

    分官牛、劝农耕、办学堂,军地共建屯田、马场等等一系列措施,正好响应了宇文大人推出的富国强民政策。这回,胡生河家祖坟顶上算是冒了青烟。这家伙官运亨通,不费吹灰之力就混了个刺史当。

    宇文云搞经济还真有一手。他强力推行的廓清户口措施,短短两年就让我大唐变魔术一般多出了数十万人户与大量的田亩。国库空前充实,百姓安居乐业,君王当然开心。宇文大人因此而时来运转,红得发紫。不是宰相,胜似宰相。

    一山容不得二虎,张阅与宇文云俩人素来不合。你说一他偏偏是二,时时处处对着干,这叫死对头,杠上了。

    本次吏部选官考试,这俩大佬都是考官,可人家宇文云大人是主考,最终的录取人选人家拍板。

    那日面试后合议,张阅同几位大人极力推荐韩胜这个酗子。宇文大人却坚决不同意选他,理由那是相当充分的,他说:\0

    “此生虽口齿伶俐,书判熟练,但生得既黑且瘦,尖嘴猴腮。实在有辱斯文,难登我皇朝大雅之堂!”

    张阅大人气得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大人之言谬之远矣!咱们这是选官,并非选美!”

    结果可想而知,韩胜落榜了。张阅大人对此十分惋惜,回到府中叹惋不已。少公子张埱得知此事,想为父亲分忧解难,便私自做主,想了这个馊主意将韩胜的马车劫持到了府上。

    直到这日天黑之时,韩胜与娘亲、外婆三人在张府二院门前不肯入内。张阅大人下班回来,见门前有车马,便绕道而入。待向家下人们问将清楚,这才叫少公子张埱前来回话。

    张埱来到做宰相的阿爷面前,理直气壮禀报道:

    “孩儿因昨日阿爷叹息韩胜落选之事,心中也觉得甚是惋惜,今日便带人悄悄跟踪了韩胜。本不想做此鲁莽之事,没想到韩胜从万年县衙出来,绕了个圈后直奔西门而去。孩儿料此人去意已决,便果断采取行动,暂且将他劫来,请阿爷从长计议!”

    张阅听后怒斥儿子:

    “混账东西!一个大活人,岂如物件拿来即可用?”

    等发过了这股火气,张宰相又捋着白花花的胡子,觉得儿子这事做得对。虎子无犬父,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要不是这样,放走韩胜岂不可惜!要是此人被别人利用,岂不更糟!

    张宰相对少公子讲:

    “不管硬请还是软请,来者皆是客。你小子为何让客人蹴在门口,这岂是咱老张家的待客之道?”

    张埱一听老爷子这话,知道他气消了,便解释说:

    “韩胜有个外婆,虽是女流之辈,但刚正不阿。她说不解释清楚劫持他们之事,死也不肯进咱府门一步。从来时到这会,老太太果真滴水不进,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孩儿真担心她年老体弱有个三长两短啊!”

    张阅大人一听,忽地站起来,道:

    “瞧,你小子惹下的麻烦,最终还得劳资出面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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