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走马上任，冒牌货一个，因为以前一块厮混多年，大家也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对劲。
对于守卒来说，不管哪个将校坐镇，他们的日子几乎一成不变，单调乏味。沐浴着呼呼河风四季轮回，看惯了滚滚河水一泻千里，阅尽了滔滔人流颠沛流离，大伙儿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
人有时候与其说是处变不惊，倒不如说是神经麻木。这叫习焉不察。
别看孔武四肢发达，多时感情用事，可在镇守边关要塞这等大事上，毫不马虎。二返长安，这是再次驻守金城关，经历了旁观者的角色转换，孔武不再是当局者迷。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他个乾坤大挪移再说。驻防兵卒，南岸的调到北岸，北岸的换到南岸；张三和李四搭档，换成李四和王麻子，张三和塌鼻子。这样一来，打破了许多固有的利益共同体，堵住了不少漏洞。
再说这天气，打春以来，连日大晴天。太阳这颗大火球渐行渐近，广阔的河冰加速消融。
当日，孔武视察了渡口，上下好几里河中央冰层已经开裂，“哗啦哗啦”坍塌之声此起彼伏。这就意味着冰面通道完全中断，流凌渐起，渡船还不能下水，南北交通暂且阻绝。
唯有上游河口高耸入云的山崖下，一个冬天没见太阳，阴森之处几尺厚的河冰尚未坍塌，但冰层深处也显现出了裂痕。车子过不来了，单人单马还能将就过河。
孔武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何不在这里安排下暗哨？万一有人偷渡，送个信什么的，说不定能够逮住曹仁惠那只老狐狸作案的证据，或者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呢！
“王大楞！”
“到！”
“赵三！”
“到！”
“你们二人各带上一人，潜伏在上游阴山口林木之中，严密关注渡河人等动向。一有情况立即报告予本校尉，明白吗？”
“属下明白，请孔二哥放心！”\0
孔武点点头，一挥手：
“去吧！”
王大楞、赵三俩人是孔武的老部下，为人憨厚老实而又办事利索，深得他的信任。二人跟着孔武镇守要津多年，水性都不错，能一口气凫过黄河。后来，扈校尉成了这里的新主，却有些瞧不起这二人。他们早就对他愤愤不平，积怨在心。孔武到来，他们自然欢喜不已，争相抢个头功。
俩人兴致勃勃，再找一平日里的好搭档，二二得四，秘密到达目的地，伏在山下树林中窥视河面动静。
这里是一条隐秘的通道，很少有人知晓，因此守候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见一人渡河。这会儿已到正午，暖暖的阳光晒着脊背，四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王大楞从一只布囊里掏出几个馕饼，人手一个，就着凉水吃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快餐，简单的午餐。已经好多天没见荤了，肚子里没有一滴油水的感觉真糟糕！
突然，赵三发现山坡上有只兔子。四人不约而同兵分几路，包抄起这只兔子来。
赵三平日里就有“水上漂”“草上飞”之称，身轻如燕。他蹦跶起来就像是只大兔子，没费多大工夫就逮住了那只兔子。提在手里一掂量，好家伙，肥肥胖胖。他已经想到了香喷喷的烤兔肉，鼻翼煽动，馋涎欲滴。
赵三心说，对不起了幸灰，待会儿哥儿几个就有香喷喷的烤兔吃了！那兔子瞪瞪眼，蹬蹬腿，表示强烈抗议。可是抗议能咋地，没有实力就得被人家考黄了吃。
就在这时，赵三突然发现河对岸有一个人独自牵着一匹马，上了冰封的河面，沿着山脚小心翼翼地往河这边行进。
赵三轻轻打了声口哨，示意大家有情况。四人潜回原地，赵三手里还死死攥着灰兔的长耳朵，他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不知是自己手指上的，还是兔子长耳朵上的。
那人越来越近，轮廓依稀可辨。原来是个头戴毡帽的胡人。
几人密切注视着这个胡人的一举一动，就像发现了猎物的猎犬，屏住了呼吸。王大楞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上的刀柄。
这人离岸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有一二十步的样子。络腮胡子都能看得清了。
“咔嚓——”
一声巨响从河面冰层深处传出，紧接着出现的一幕让四个人都傻眼了。
冰河世纪昨日重现，一块巨大的冰块缓缓裂开，像一艘大船漂离岸边的冰层。接着又是几声“咔嚓——哗啦——”的沉闷响声。
马发出几声绝望的嘶鸣，拽着主人腾空而起，想要跃过裂隙。可后蹄一滑，竟然趴倒了！
赵三手一松，灰兔“嗖”一下逃走了。
“救人要紧！”
他本能地朝冰面奔去，其余三人也紧跟着奔了过去。
那络腮胡子胡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疾呼：
“救命！救命！”
冰块又裂开了，倾斜了。
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赵三扑通跳入冰冷的河水，拼命游向那人。
“趴在冰上，坚持住，别动！我来救你！”
赵三用力将他顶出水面，准备游回岸边。可这才发现那胡人真不要命了，他死死攥着马缰绳不肯放手。
赵三心里一急，人都不一定能够救出水，你还拽着一匹马，想让老子救回你那马不成！他感到浑身刺骨的寒，寒到了骨头深处。
他将头猛一昂，怒吼道：
“胡子，快放手！”
那胡人还是死死攥着马缰绳。赵三一看形势不妙，铆足了劲，在胡人胳膊肘麻筋上狠狠砸了一拳，胡人这才松手了。此刻，马头还露在水面。它绝望地看了主人一眼，就咕嘟咕嘟沉入水中去了……
赵三架着个胡人，使劲全身力气，向岸边游动。眼看着就要到冰碴边上，水中一块冰抵在他的肚子上，他被水冲开了。
王大楞一看赵三体力不支，也跳下了水。架起那胡人，脚下使劲一划，猛地将他推上了岸边厚厚的冰层。其余俩人赶忙将他拽上岸。王大楞将赵三拖住，在岸上俩人的协助下，费了好大一阵子，总算死里逃生，上了岸。
三人浑身都是被冰碴割下的伤痕。王大楞不由自主将牙关咬得咯噔噔，浑身打着冷战，道：
“你们俩——楞——楞着，干——干嘛？还不——不——不点火！”
那两人这才捡柴禾点燃了火。翻来覆去烤了好一阵子，三人才缓过气来。
“好险呐！要不是我那一拳，咱俩早都喂了鱼！”
赵三对那胡人说话了，那人却一言不发。
王大楞道：
“这人真不识好歹！我们哥儿俩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搭上，你就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走，咱哥几个先把他扛回大营交给孔二哥再说！”
那胡人一听这话，急了，坐在地上不起来。
哥儿几个一气之下，竟将他绑了，扛着回了金城关大本营。
“孔二哥，快给我们哥几个找件衣裳，冻死啦！”
孔武一瞧，乐了！
对于守卒来说，不管哪个将校坐镇，他们的日子几乎一成不变，单调乏味。沐浴着呼呼河风四季轮回，看惯了滚滚河水一泻千里，阅尽了滔滔人流颠沛流离，大伙儿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
人有时候与其说是处变不惊，倒不如说是神经麻木。这叫习焉不察。
别看孔武四肢发达，多时感情用事，可在镇守边关要塞这等大事上，毫不马虎。二返长安，这是再次驻守金城关，经历了旁观者的角色转换，孔武不再是当局者迷。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他个乾坤大挪移再说。驻防兵卒，南岸的调到北岸，北岸的换到南岸；张三和李四搭档，换成李四和王麻子，张三和塌鼻子。这样一来，打破了许多固有的利益共同体，堵住了不少漏洞。
再说这天气，打春以来，连日大晴天。太阳这颗大火球渐行渐近，广阔的河冰加速消融。
当日，孔武视察了渡口，上下好几里河中央冰层已经开裂，“哗啦哗啦”坍塌之声此起彼伏。这就意味着冰面通道完全中断，流凌渐起，渡船还不能下水，南北交通暂且阻绝。
唯有上游河口高耸入云的山崖下，一个冬天没见太阳，阴森之处几尺厚的河冰尚未坍塌，但冰层深处也显现出了裂痕。车子过不来了，单人单马还能将就过河。
孔武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何不在这里安排下暗哨？万一有人偷渡，送个信什么的，说不定能够逮住曹仁惠那只老狐狸作案的证据，或者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呢！
“王大楞！”
“到！”
“赵三！”
“到！”
“你们二人各带上一人，潜伏在上游阴山口林木之中，严密关注渡河人等动向。一有情况立即报告予本校尉，明白吗？”
“属下明白，请孔二哥放心！”\0
孔武点点头，一挥手：
“去吧！”
王大楞、赵三俩人是孔武的老部下，为人憨厚老实而又办事利索，深得他的信任。二人跟着孔武镇守要津多年，水性都不错，能一口气凫过黄河。后来，扈校尉成了这里的新主，却有些瞧不起这二人。他们早就对他愤愤不平，积怨在心。孔武到来，他们自然欢喜不已，争相抢个头功。
俩人兴致勃勃，再找一平日里的好搭档，二二得四，秘密到达目的地，伏在山下树林中窥视河面动静。
这里是一条隐秘的通道，很少有人知晓，因此守候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见一人渡河。这会儿已到正午，暖暖的阳光晒着脊背，四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王大楞从一只布囊里掏出几个馕饼，人手一个，就着凉水吃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快餐，简单的午餐。已经好多天没见荤了，肚子里没有一滴油水的感觉真糟糕！
突然，赵三发现山坡上有只兔子。四人不约而同兵分几路，包抄起这只兔子来。
赵三平日里就有“水上漂”“草上飞”之称，身轻如燕。他蹦跶起来就像是只大兔子，没费多大工夫就逮住了那只兔子。提在手里一掂量，好家伙，肥肥胖胖。他已经想到了香喷喷的烤兔肉，鼻翼煽动，馋涎欲滴。
赵三心说，对不起了幸灰，待会儿哥儿几个就有香喷喷的烤兔吃了！那兔子瞪瞪眼，蹬蹬腿，表示强烈抗议。可是抗议能咋地，没有实力就得被人家考黄了吃。
就在这时，赵三突然发现河对岸有一个人独自牵着一匹马，上了冰封的河面，沿着山脚小心翼翼地往河这边行进。
赵三轻轻打了声口哨，示意大家有情况。四人潜回原地，赵三手里还死死攥着灰兔的长耳朵，他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不知是自己手指上的，还是兔子长耳朵上的。
那人越来越近，轮廓依稀可辨。原来是个头戴毡帽的胡人。
几人密切注视着这个胡人的一举一动，就像发现了猎物的猎犬，屏住了呼吸。王大楞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上的刀柄。
这人离岸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有一二十步的样子。络腮胡子都能看得清了。
“咔嚓——”
一声巨响从河面冰层深处传出，紧接着出现的一幕让四个人都傻眼了。
冰河世纪昨日重现，一块巨大的冰块缓缓裂开，像一艘大船漂离岸边的冰层。接着又是几声“咔嚓——哗啦——”的沉闷响声。
马发出几声绝望的嘶鸣，拽着主人腾空而起，想要跃过裂隙。可后蹄一滑，竟然趴倒了！
赵三手一松，灰兔“嗖”一下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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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能地朝冰面奔去，其余三人也紧跟着奔了过去。
那络腮胡子胡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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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块又裂开了，倾斜了。
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赵三扑通跳入冰冷的河水，拼命游向那人。
“趴在冰上，坚持住，别动！我来救你！”
赵三用力将他顶出水面，准备游回岸边。可这才发现那胡人真不要命了，他死死攥着马缰绳不肯放手。
赵三心里一急，人都不一定能够救出水，你还拽着一匹马，想让老子救回你那马不成！他感到浑身刺骨的寒，寒到了骨头深处。
他将头猛一昂，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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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胡人还是死死攥着马缰绳。赵三一看形势不妙，铆足了劲，在胡人胳膊肘麻筋上狠狠砸了一拳，胡人这才松手了。此刻，马头还露在水面。它绝望地看了主人一眼，就咕嘟咕嘟沉入水中去了……
赵三架着个胡人，使劲全身力气，向岸边游动。眼看着就要到冰碴边上，水中一块冰抵在他的肚子上，他被水冲开了。
王大楞一看赵三体力不支，也跳下了水。架起那胡人，脚下使劲一划，猛地将他推上了岸边厚厚的冰层。其余俩人赶忙将他拽上岸。王大楞将赵三拖住，在岸上俩人的协助下，费了好大一阵子，总算死里逃生，上了岸。
三人浑身都是被冰碴割下的伤痕。王大楞不由自主将牙关咬得咯噔噔，浑身打着冷战，道：
“你们俩——楞——楞着，干——干嘛？还不——不——不点火！”
那两人这才捡柴禾点燃了火。翻来覆去烤了好一阵子，三人才缓过气来。
“好险呐！要不是我那一拳，咱俩早都喂了鱼！”
赵三对那胡人说话了，那人却一言不发。
王大楞道：
“这人真不识好歹！我们哥儿俩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搭上，你就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走，咱哥几个先把他扛回大营交给孔二哥再说！”
那胡人一听这话，急了，坐在地上不起来。
哥儿几个一气之下，竟将他绑了，扛着回了金城关大本营。
“孔二哥，快给我们哥几个找件衣裳，冻死啦！”
孔武一瞧，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