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一股死耗子味。
孔武本嫉恶如仇。还记得郑老伯遇害后，他大呼小叫，叫嚣着要将制造冤狱的贪官污吏赶尽杀绝。可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没多少日子，自己竟然也蹲进了这暗无天日的魔窟。
他同情马大人的遭遇。马大人身为马场负责人，丢了宝马就等于是丢了自己的本职，判他个玩忽职守罪也冤不到哪里去。但是和他相比，自己一个屯田校尉就这么稀里糊涂也被关进这黑窟窿，你说冤屈不冤屈呢？
孔武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随遇而安。即使是蒙了冤，进了大牢，生死未卜，他还能够乐观面对每一天。
白日里，除了提审时一成不变的面孔和绕来绕去的讯问而外，就是漫长的等待。孔武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至今还没有动用大刑。在他看来，与其这么没完没了的枯燥审问，倒不如大刑伺候来得火爆刺激！
他会时不时地大吼几声，喊着马大人的名字，和他开几句玩笑，好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闷气氛。却惊得狱吏拔刀，典狱怒目。他们给他给足了面子。马大人不敢作声，大吼大叫也就得不到回应。时间一长，孔武自己自然也觉得无聊至极，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地设想过郑老伯被毒死、看守被勒死的恐怖画面。他也想到过，有朝一日，也许自己也会被人弄死在这大牢里。可是每当想到这里，他非但不怕，而且还有点小激动。
他孔武还真想亲眼见识见识这大牢里行凶作恶的恶鬼究竟长什么模样，他设想哪怕自己被害死，也要睁着眼睛，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他立志做一个厉鬼，在深夜来掐住那些残害无辜的恶人。
同马大人一人一半吃过了江涛送来的面饼，喝光了面汤，孔武此刻一个人默默背靠在大牢冰冷的石墙上。借着门外火把的一点光线，他打量着斑驳的血迹，想象着这里曾经被关押过的人背上血肉模糊的杖伤。
忽然，一股妖风吹过，牢门外边的火烛被吹灭。牢房里一片漆黑，左手摸不着右手。孔武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他屏佐吸，凝神细听。
很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大牢里响起，顺着墙角慢慢移动。孔武大吃一惊，攥紧拳头，完全用耳朵判断着距离。声音已近距离自己很近了，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啪——”
孔武一咬牙，用尽全力，挥动他那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将过去。
他什么也没有砸到，拳头落在了牢房的石墙上，惊得隔壁老马几乎跳了起来。
“吱吱吱——”
原来是一只老鼠也被惊吓了，钻进墙角的干草使劲逃命，发出急促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娘的！”
孔武顺口骂了一句，暗笑自己的胆怯。再摸一摸自己的拳头，渗出了血。舔一舔，有点咸。
不知什么时辰，孔武睁着眼睛睡着了。可是，他被鼾声出卖了。好在昨日一宿并没有什么长辫子的神秘人来取他的性命。
辰时准时提审嫌犯。孔武同马总管、马倌等人被一个个带到中央大厅审问。今日胡大人也来了。
太仆寺丞在大堂之上正襟危坐，惊堂木一敲，喝道：
“孔武，你盗取五泉马坊两匹撒马尔罕宝马，知不知罪？”
“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盗取宝马，证据何在？”
“大胆孔武，本官问你，你倒反问起本官来了！”
胡大人站在太仆寺丞身后，使劲摇头，示意孔武勿要跟他犟嘴。孔武会意，立马道：
“大人赎罪，小人不该嘴硬。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小人真的没有盗马。小人确实喜欢那宝马，驯服了它们。可小人现在也见不到它们了。小人能够体谅大人的心情，小人也很伤心啊！”
孔武一口一个“小人”，听得胡大人差点笑场。太仆寺丞也不再计较他前面顶的嘴。
“什么小人小人，你怎么证明你没有盗马？你怎么证明你是清白的？”
“这——，这——”
孔武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胡大人赶忙出面搭言：
“寺丞大人，可咱也证据不足呀！”
“唉！”
太仆寺丞叹息一声，宣布审讯暂停。
孔武被带回牢房。他已经在等待江涛来送午餐了。几日没有大块咥肉，他觉得胃里寡淡寡淡，难受极了。他在想着今儿个江涛会给他送来什么。如果是大鱼大肉，那证明三弟心里有自己这个“二锅锅”；若是仍旧水煮面饼，他就认为这个三弟不够理解自己。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个时辰过去了。
江涛今日一早就到东市抓了两只“九斤黄”公鸡娃，一只给允儿熬汤，一只炖了装进瓦罐提给孔武。他怕允儿看见伤心，只好偷偷地装了一瓦罐，没让她瞧见，提到了大牢。
自从郑老伯在大牢里吃鸡肉中毒身亡，大牢对送饭的盘查甚严。江涛当着牢门守卒的面，啃了一块鸡骨头，喝了一嘴鸡汤，坐了好大一阵，才算是进了大门。有狱吏一路跟着，这才将饭食送到牢门口。
牢门口的守卒向瓦罐口里窥了窥，一股扑鼻的鸡肉香，吓得他一个趔趄。
“鸡肉？怎么是鸡肉？这——”
守卒带着江涛去找典狱长汇报，典狱长虽然认识他，但还是盯着他老半天，让他觉得好像犯了错似的。无奈之下，江涛又当着典狱长的面儿，啃了一块骨头，呷了一口鸡汤。又等了一刻，他们这才放心。
当江涛提着鸡肉到孔二哥的牢房门口时，却见一位紫衣女子提着一个竹篾编的篮子，篮子上苫着一块儿红绸子。那女子亭亭地立在牢门口的一旁，等着守卒来开门。
“好香啊，三弟，我好像嗅到了烤羊腿的味道！”\0
孔武在大牢里伸着脖子嗅着，他还没看见门口的女子。
“孔哥哥，你就认得个三弟！”
孔武一听声音，是个女子。他赶忙跑到牢门的木栅栏边一瞧，原来是她！
“你咋来了？”
“我咋就不能来了？”
“啊呀，这——，这地方你们女孩子不该来！”
“我们咋就不该来？本姑娘还想着陪孔哥哥蹲蹲这金城大牢呢？我倒要看看这里边有没有长辫子的杀人恶魔！啊——哈哈哈哈！”
紫衣女子的一声长笑，在大牢里回荡良久。
江涛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万花楼里孔二哥暗恋了好久的尹姑娘吗？她那一嗓子，可以连升六个八度，在金城可是没有第二人。
趁着守卒没有防备，孔武一把从栅栏里抓走篮子里的羊腿，狠狠撕了一疙瘩嚼了起来。
“小心有毒！”
守卒大喊一声，典狱长慌慌张张跑来。
孔武本嫉恶如仇。还记得郑老伯遇害后，他大呼小叫，叫嚣着要将制造冤狱的贪官污吏赶尽杀绝。可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没多少日子，自己竟然也蹲进了这暗无天日的魔窟。
他同情马大人的遭遇。马大人身为马场负责人，丢了宝马就等于是丢了自己的本职，判他个玩忽职守罪也冤不到哪里去。但是和他相比，自己一个屯田校尉就这么稀里糊涂也被关进这黑窟窿，你说冤屈不冤屈呢？
孔武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随遇而安。即使是蒙了冤，进了大牢，生死未卜，他还能够乐观面对每一天。
白日里，除了提审时一成不变的面孔和绕来绕去的讯问而外，就是漫长的等待。孔武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至今还没有动用大刑。在他看来，与其这么没完没了的枯燥审问，倒不如大刑伺候来得火爆刺激！
他会时不时地大吼几声，喊着马大人的名字，和他开几句玩笑，好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闷气氛。却惊得狱吏拔刀，典狱怒目。他们给他给足了面子。马大人不敢作声，大吼大叫也就得不到回应。时间一长，孔武自己自然也觉得无聊至极，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地设想过郑老伯被毒死、看守被勒死的恐怖画面。他也想到过，有朝一日，也许自己也会被人弄死在这大牢里。可是每当想到这里，他非但不怕，而且还有点小激动。
他孔武还真想亲眼见识见识这大牢里行凶作恶的恶鬼究竟长什么模样，他设想哪怕自己被害死，也要睁着眼睛，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他立志做一个厉鬼，在深夜来掐住那些残害无辜的恶人。
同马大人一人一半吃过了江涛送来的面饼，喝光了面汤，孔武此刻一个人默默背靠在大牢冰冷的石墙上。借着门外火把的一点光线，他打量着斑驳的血迹，想象着这里曾经被关押过的人背上血肉模糊的杖伤。
忽然，一股妖风吹过，牢门外边的火烛被吹灭。牢房里一片漆黑，左手摸不着右手。孔武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他屏佐吸，凝神细听。
很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大牢里响起，顺着墙角慢慢移动。孔武大吃一惊，攥紧拳头，完全用耳朵判断着距离。声音已近距离自己很近了，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啪——”
孔武一咬牙，用尽全力，挥动他那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将过去。
他什么也没有砸到，拳头落在了牢房的石墙上，惊得隔壁老马几乎跳了起来。
“吱吱吱——”
原来是一只老鼠也被惊吓了，钻进墙角的干草使劲逃命，发出急促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娘的！”
孔武顺口骂了一句，暗笑自己的胆怯。再摸一摸自己的拳头，渗出了血。舔一舔，有点咸。
不知什么时辰，孔武睁着眼睛睡着了。可是，他被鼾声出卖了。好在昨日一宿并没有什么长辫子的神秘人来取他的性命。
辰时准时提审嫌犯。孔武同马总管、马倌等人被一个个带到中央大厅审问。今日胡大人也来了。
太仆寺丞在大堂之上正襟危坐，惊堂木一敲，喝道：
“孔武，你盗取五泉马坊两匹撒马尔罕宝马，知不知罪？”
“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盗取宝马，证据何在？”
“大胆孔武，本官问你，你倒反问起本官来了！”
胡大人站在太仆寺丞身后，使劲摇头，示意孔武勿要跟他犟嘴。孔武会意，立马道：
“大人赎罪，小人不该嘴硬。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小人真的没有盗马。小人确实喜欢那宝马，驯服了它们。可小人现在也见不到它们了。小人能够体谅大人的心情，小人也很伤心啊！”
孔武一口一个“小人”，听得胡大人差点笑场。太仆寺丞也不再计较他前面顶的嘴。
“什么小人小人，你怎么证明你没有盗马？你怎么证明你是清白的？”
“这——，这——”
孔武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胡大人赶忙出面搭言：
“寺丞大人，可咱也证据不足呀！”
“唉！”
太仆寺丞叹息一声，宣布审讯暂停。
孔武被带回牢房。他已经在等待江涛来送午餐了。几日没有大块咥肉，他觉得胃里寡淡寡淡，难受极了。他在想着今儿个江涛会给他送来什么。如果是大鱼大肉，那证明三弟心里有自己这个“二锅锅”；若是仍旧水煮面饼，他就认为这个三弟不够理解自己。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个时辰过去了。
江涛今日一早就到东市抓了两只“九斤黄”公鸡娃，一只给允儿熬汤，一只炖了装进瓦罐提给孔武。他怕允儿看见伤心，只好偷偷地装了一瓦罐，没让她瞧见，提到了大牢。
自从郑老伯在大牢里吃鸡肉中毒身亡，大牢对送饭的盘查甚严。江涛当着牢门守卒的面，啃了一块鸡骨头，喝了一嘴鸡汤，坐了好大一阵，才算是进了大门。有狱吏一路跟着，这才将饭食送到牢门口。
牢门口的守卒向瓦罐口里窥了窥，一股扑鼻的鸡肉香，吓得他一个趔趄。
“鸡肉？怎么是鸡肉？这——”
守卒带着江涛去找典狱长汇报，典狱长虽然认识他，但还是盯着他老半天，让他觉得好像犯了错似的。无奈之下，江涛又当着典狱长的面儿，啃了一块骨头，呷了一口鸡汤。又等了一刻，他们这才放心。
当江涛提着鸡肉到孔二哥的牢房门口时，却见一位紫衣女子提着一个竹篾编的篮子，篮子上苫着一块儿红绸子。那女子亭亭地立在牢门口的一旁，等着守卒来开门。
“好香啊，三弟，我好像嗅到了烤羊腿的味道！”\0
孔武在大牢里伸着脖子嗅着，他还没看见门口的女子。
“孔哥哥，你就认得个三弟！”
孔武一听声音，是个女子。他赶忙跑到牢门的木栅栏边一瞧，原来是她！
“你咋来了？”
“我咋就不能来了？”
“啊呀，这——，这地方你们女孩子不该来！”
“我们咋就不该来？本姑娘还想着陪孔哥哥蹲蹲这金城大牢呢？我倒要看看这里边有没有长辫子的杀人恶魔！啊——哈哈哈哈！”
紫衣女子的一声长笑，在大牢里回荡良久。
江涛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万花楼里孔二哥暗恋了好久的尹姑娘吗？她那一嗓子，可以连升六个八度，在金城可是没有第二人。
趁着守卒没有防备，孔武一把从栅栏里抓走篮子里的羊腿，狠狠撕了一疙瘩嚼了起来。
“小心有毒！”
守卒大喊一声，典狱长慌慌张张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