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大牢坐落于衙门大堂西南角,位于坤位,属阴。江涛虽经常出入大堂二堂,路过这里,却还从未驻足。

    仰望处,只见这大牢尽用石块筑起。丈八墙,箍成个圆桶形,上有垛口。盘踞于此,犹如一口古井,深不可测。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正南拱洞口,两柱撑起门楼,上书“牢狱”二字。双扇乌漆木门紧闭,左右两对守卒手握横刀,怒目圆睁,虎视眈眈。门楣上嵌一浮雕神兽,面目狰狞,令人望而生畏。

    江涛突然想到了龙生九子的神话传说:

    好音者曰囚牛,蹲于琴头;好杀者曰睚眦,饰于刀剑;好火者曰狻猊,立于香炉;好水者曰蚣蝮,伏于石桥;好险者曰螭吻,眺于屋檐;好吞者曰饕餮,纹于鼎盖;好闭者曰狴犴,嵌于牢门;好鸣者曰蒲牢,系于钟纽;好重者曰赑屃,匐于石碑。

    这大牢上趴着的,不正是好打抱不平且能断狱的狴犴吗?

    他拽着二哥的胳膊,分明感觉到二哥全身还在微微颤抖。

    “二哥,别紧张,随我来便是。”

    二人来到大门口,守卒“唰”一下拔出大刀:

    “来者何人,敢在此大牢重地逗留?”

    “兄弟请看这个!”

    江涛从腰间解下一个木牌给他们瞧了瞧。这木符原来是刺史大人仿照朝廷命官的鱼符给他的幕僚们打造的特别通行证。

    “大人,请!”

    大牢的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缓缓开了一个缝。二人侧着身子进去。

    江涛的第一感觉是瞬间进入了严冬,整个大牢潮湿阴冷,阴森恐怖。

    正中央是狱厅,设有公开审讯嫌犯的大堂,两边是典狱休息之处。围绕着狱厅,四周全是黑洞洞的牢房。

    左手男牢,右手女牢,最里头是内牢。内牢专门关押重刑犯。

    “探监时辰未到,先在此等候!”

    大堂之上,典狱长一脸傲慢,瞥了一眼江涛和二哥,有气无声地道。

    江涛赶忙凑近,摸出随身携带细软,塞几疙瘩到他手里。典狱长紧握拳头,故作推脱,江涛一把推将回去。典狱长脸上露出阴险诡秘的笑,大声道:

    “来人呐,案犯身患重疾,安排先行探监!”

    “遵命,大人。”

    一个狱吏手里端着犯人的名簿,规规矩矩小跑过来。

    “犯人姓甚名谁,何故系狱?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呃——,郑忠良,因私自煮盐,男,五十四岁。”

    “内牢丁区左。二位,跟我来。”

    “内牢?”江涛边走变想,“糟了,关在内牢,老伯被当成了重刑犯,这是重点看管啊!”

    绕过狱厅后墙,再走上三五十步,就到了内牢门口。

    一个典狱摸来摸去,拍拍打打,从头到脚搜了两个人的身。最后从江涛怀里掏出几疙瘩随身细软,攥在手里。当他发现他身上的木符后,又战战兢兢将几疙瘩碎金锭放回去,满脸堆笑地做了个手势:

    “二位大人,请进!”

    二人紧跟狱吏,左右都是牢房。透过结实得有些笨拙的黑漆木栅栏,江涛看到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犯人。

    他们拖着沉重的脚镣,或两手抓着栅栏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或蜷曲在黑乎乎的角落,目光呆滞,体无完肤。

    牢狱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抑或是疯狂的傻笑,撕心裂肺的哭嚎。江涛一手拽着二哥,一手捂着鼻子,一股腐烂的恶臭捎带着屎尿味,让人无法呼吸。

    穿过了四道门,狱吏打开了左手牢房沉沉的栅栏门,道:

    “探监限时一刻!”

    江涛拽着二哥,赶紧钻入黑洞洞的大牢。角落里传来几声沉重的呼吸和痛苦的呻吟,江涛赶紧摸了过去。

    “是老伯!”

    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反光,江涛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老伯。

    “阿爷!是我,老二,阿爷!你这是咋咧!”

    老二痛哭失声。

    江涛心头一震,原来老伯背上全是杖伤,惨不忍睹。他不敢去摸。

    老伯转了转脸,瞧了瞧二人,一言不发。江涛说:

    “老伯,岳丈大人,我江涛对不起您呐!”

    他满心愧疚,泪流满面。

    老伯有转了转脸,挣扎着将身子靠在了湿冷的石墙上。他慢慢抬起手臂,替老二和江涛擦了擦眼泪。

    江涛强忍着内心的痛哭,说:

    “老伯,煮盐的事因我而起——”

    话还没说完,老伯一把捂住他的嘴,使劲儿摇着头。

    “老伯,岳丈大人,您放心,我会想法子让您出去的!只是,您这伤,——让我瞧瞧,我和二哥出去给您抓点药,想办法送进来。”

    老伯摇着头,坚决不让儿子和女婿瞧他脊背上的杖伤。

    “探监时间已到,家属马上离开!”

    狱吏已在门口大声吼了起来,江涛和老二快要绝望了。

    老伯摆摆手,示意二人出去。

    老二抓着他的手,哭道:\0

    “阿爷,孩儿有罪,您老出去,让孩儿替您受着!”

    老伯一把把他推了过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盯着江涛,忽然一把抓住他,龟裂的嘴皮抖了抖,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江涛却听得分明:

    “允——儿——”

    江涛连连点头:

    “老岳丈请放心,允儿没事,我江涛绝不会让她受苦的!”

    老伯接着又连连摇头,江涛马上明白:

    “这件事,我暂时不会告诉允儿的。”

    老伯又点点头,一把推开江涛,示意二人赶快离开。

    狱吏进来了,像一头野兽,吼道:

    “耳朵聋了吗,还不出去?信不信,老子将你们二人一起关上!”

    典狱给这名狱卒使了个脸色,狱卒这才一声不吭规规矩矩领着二人出去了。

    “妹夫,这可咋办哩?你想想办法,看这架势,阿爷活着出不来咧!”

    “二哥,难道我看着不心疼吗?你让我再想想!”

    江涛心想,还能有啥法子呢?只有找胡大人去说了。

    “二哥,你先在这衙门客房喘口气,待我找胡大人回来再做打算。”

    江涛喘着粗气,找到了胡大人。

    “刚公子,这几日不见,孔老二屯田的事办妥了吧!”

    “回禀大人,施肥深耕都已圆满完成,今儿个正在灌溉。”

    胡大人捋着喧子,笑道:

    “几日不见,咋变得这么严肃?”

    听胡大人这么一说,江涛赶忙跪倒在地,道:

    “胡大人,在下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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