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昨儿个他大舅捎了句话,说老大和王麻子的乖女生年八字合着呢!”

    大娘兴奋地告诉老伯一个消息。

    “八字合着就好,合着就好!那咱得找个媒人问个名,看王麻子究竟给不给乖女哩?”

    “他大舅前两日去过了,还是嫌咱家房子破,不过王麻子并没有说不同意俩娃子婚事。就是,这回他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彩礼要的挺多的,说最少也要十匹锦缎丝绸!”

    “那不是明摆着拿彩礼吓唬我们,逼着我们别想娶他家女娃子吗?山里人哪有这么要彩礼的!”

    “老头子,那你准备咋办?”

    “还能咋办?咱女婿娃不是给了二十匹吗?给他们十匹不就得了?毕竟咱们打听个攒劲媳妇子不容易!”

    “老不死的,这回咱俩可想到一起咧!”

    江涛这两天已经摆开架势,做木工活准备盖新房子了。

    小东子烧也退了,有了个窝,能吃饱穿暖,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了精气神。他整天像个尾巴,跟在江涛屁股后面喊着“刚大哥刚大哥”,帮着他递东西。小西子则和允儿姐姐一起照看着盐坊的一摊子。

    “刚涛,今儿个先把你手头的活放放,咱和你大哥去趟花儿岔,给王麻子家送彩礼去。”

    自打他和允儿成婚,郑老伯就不再称他为“刚公子”。可江涛倒好,到如今还改不了口,把岳丈大人叫“老伯”,把岳母叫“大娘”。他觉得这样倒亲切。两位老人也习惯了,并不责怪他。

    “能行,老伯。啥时候走?”

    “喒(现在)就走。”

    王麻子的女娃名叫巧儿,王麻子压根儿不想把乖女嫁到南山岔。他们花儿岔坝田多,这几年又没遭灾,风调雨顺的。不缺吃来不缺穿,日子总体上比南山岔人过得滋润,尤其比郑家好。

    邻居给外甥保媒,王麻子不好直接推辞。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随口一说,彩礼要十匹锦缎。他心里暗自乐着,这不得把老郑家吓跑才怪哩!\0

    郑老伯从牛车上取下一壶“凉州醇”酒,老大恭恭敬敬斟满一大碗,绿茵茵的,瞧这都馋人。

    “亲家,吃了这碗酒,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巧儿是个攒劲女娃,你瞧这是我家大后生,也攒劲着哩。真是有姻缘,俩娃生辰八字都合着呢!”

    王麻子满脸雀斑,用手推着这酒,笑得很勉强:

    “郑老兄的后生攒劲着呢,没得说。养女百家求,这个理我王麻子可懂的。上回我不是告诉媒人了,谁拿来十匹锦缎的彩礼,这乖女就是谁家的媳妇。”

    “彩礼的事好说,好说。他伯先吃了这碗酒,彩礼我们双手奉上。”

    见大事不妙,媒人赶紧发话了。

    “哎,我王麻子做事,一是一二是二,说到做到,从不食言!几位只要按我说的送来彩礼,这亲事,今儿个咱就定了!”

    “好,我佩服你的为人!抬彩礼!”

    江涛和大哥从牛车上卸下彩礼,一卷一卷往王麻子家上房里抱。

    一匹,两匹,三匹……八匹,九匹,十匹。

    两个大后生累得气喘嘘嘘。王麻子眼睛越睁越大。他长这么大了,丝绸坊倒是去过几回,可自家摆上这么多的绸缎还是头一遭。

    “呃——,呵呵,我同意娃娃这门亲事,同意,同意。”

    王麻子双手端起这碗酒,轻轻一湮,奠了各方神圣,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亲家这酒真是好酒,香,真香!”

    王麻子改变了主意,决定把女儿嫁给郑家大后生。

    长辈们在一起谈论正事,江涛扯一扯大哥的胳膊肘,把大哥交到了院子里。

    “大哥,巧儿嫂子你见过了吗?”

    “没,还没过门,哪能见呢?”

    江涛突然可怜起大哥来了。

    就在此刻,阁房门“嘎吱”一声,门缝里一女子探了探身子。

    但见此女子:头挽垂练髻,红绢绳上翠珠摇。浅靥含轻笑,眸似春水清波流。腰身多婀娜,春笋纤纤娇媚态。

    江涛揣摩这女子正是巧儿。原来她一直在旁边阁房窗眼里偷窥着郑老大呢。

    巧儿冲她未来的女婿莞尔一笑,郑老大心都快化了。他也憨憨地冲她笑了。他还想再仔细看一眼。“嘎吱”一声,门又闭上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郑老大站在院子里,朝着阁房痴痴地张望,满脑子都是巧儿的倩影。

    就在这一刻,大哥害上了相思病。这不仅是世上女子的病,亦是男人的通病。

    江涛做了个鬼脸,又推了推大哥。

    “大哥,你咋了?”

    郑老大像个腼腆的孩子,臊得满脸通红:

    “没,没咋。”

    王麻子也算是个厚道人。亲家女婿临走之时,他执意要将一半彩礼退回。郑老伯执意不要,说:

    “这不十全十美的事儿,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笑纳!”

    老大的婚姻大事有着落了,郑老伯心头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一大家子人都替大哥高兴。

    郑老大忙里偷闲,一个劲打胡矶。想着巧儿,他浑身是劲,越打越攒劲。盖新房子的胡矶,码得整整齐齐,像是即将出征的士卒方阵。旁边的土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

    “老伯,我看这新房子还是选个新址建好点。”

    “为啥不建在原地哩?”

    “你想啊,老伯。建房子时,咱这么多人得有个临时的住处,这是其一。其二呢,大哥成家住进这院新房子,到时候我二哥成家呢?”

    郑老伯捋着胡子想了想:哎,还是女婿娃想得周到。

    “你看新房子建在哪儿好哩?”

    “西山盐坊同南山学堂之间有一块平地,我看那边地势高,也平坦宽展。”

    “好,那就盖在西山下吧。这两日我去乡里请风水先生,先把橛钉下来。”

    老伯叹了一口气道:

    “眼下,你大哥的事有了眉目,可老二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看,我二哥的事也快了。”

    “啊?你咋晓得?”

    “老伯,您没瞧见吗?老二心里早就有了小西子,他俩可黏糊着呢。”

    “这不是胡整吗!”

    没想到岳丈大人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江涛后悔说了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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