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农使宇文云大人得下榻金城客栈养几日伤。

    天赐良机,胡县令正好能好好发挥发挥他的特长,好好孝敬孝敬钦差大人。

    他幻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同当今圣上的这位红人成为深交、至交。保不准他这个八品芝麻官的仕途也许会从此一帆风顺,平步青云呢!

    这里的胡姬好比土特产,比京城长安的更接近原汁原味。钦差大人岂能不一品异域风味?

    胡县令可绝不会放过这个老天爷给他的机会。

    孔二哥最近却比较忙。

    近日,朝廷在金城关的布防有了调整。守捉设在了乌城,这里降格成了下属军镇,其实只剩下了个桥头堡。军镇头领由孔武副手接任。

    孔武另有重用。据小道消息,他将转任金城屯田校尉。屯田名义上由工部屯田郎中长官,实则完全掌控在地方军镇手里。这可是一份肥差!

    不过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有时候到嘴边的鸭子都会飞走。

    听说钦差大人宇文云来州县视察工作。他宇文云可是兵部侍郎兼侍御史,三天两头在皇帝身边晃悠,连当朝宰相张大人对他都羡慕嫉妒恨呢!

    事不凑巧,前些日子自己奉命赴节度府述职。星夜兼程,乌骓马都累坏了,他心疼死了。可有啥法子呢!对他孔武而言,这样的机遇还会有第二次吗?

    星夜兼程,昨儿跑了一宿,总算赶回金城。还好,天助孔二哥,钦差大人脚崴了,得滞留几日。

    孔武先请三弟江涛到大宅子里来,详细打听了钦差大人前两日的行踪。江涛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孔武觉得时机已到,决定先去谒见谒见。

    江涛说家里忙着准备盖房子,回去时能不能借孔二哥一辆牛车,载一车木材。孔二哥大手一挥,小事一桩,牛车送给三弟,再搭上一车木材。

    话说孔武在任守捉使期间,带士卒们在黄河里打捞到了不少木材。能卖的都卖到了城里的木坊,弟兄们把它换成碎金锭子打了酒喝。最近打捞的,还堆积在军营外边。

    这些木材,都是山洪从上游湟水河一带冲下来的松木。粗的可以做檩,细的至少能够当椽子。

    意外所获,江涛感激不尽。孔二哥说这算逑啥哩!等把屯田都尉搞到手,还有一笔账得和三弟好好算算!

    江涛有些吃惊,他和我算啥账?

    “三弟大喜,二锅锅还没有吃喜酒呢!等眼下杂逑事消停了,这账咱必须得算!”

    帮郑大哥盖房子的木料有着落了,江涛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唱着曲儿,赶着牛车,回了南山岔。

    木材还没卸下,连允儿都没看上一眼,只见老二慌慌张张跑来了。

    “二哥,你不是去山里放羊了吗?跑这么急,出啥事了?”

    “妹——妹夫,二——二哥求你了,快救——救条人命吧!”

    郑老二气踹嘘嘘,几乎说不出话来。

    “走!”\0

    江涛没有多问,翻身上马,将二哥一把拽上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郑大哥,求求你!救救弟弟,求求你啦!”

    果然,就在江涛再熟悉不过的那眼山洞里,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蜷缩着,呻吟着。他浑身打颤,昏迷不醒。

    江涛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心里一惊:

    “这娃子发高烧了!”

    “妹夫,你看他这是咋咧?”

    “感冒,——噢,是中暑,不要紧的。”

    江涛赶紧问旁边的女娃: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昨儿一宿都是这样。大哥,求求您救活我小弟弟,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女娃哭成了个泪人,哀求着。

    江涛觉得这俩姊妹太可怜了。

    “能。小妹妹,你别怕!”

    那女娃跪在土里冲着江涛连磕几个响头,额头满是泥土。

    “快,快帮我把他背下去!”

    郑老二背起小男孩,一手拽着他的小手,一手抓牢梯子,一步一步往下挪。

    一匹枣红马,四个人。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呐!江涛心说,枣红马啊枣红马,今儿个江涛得委屈你一回了。

    他跃身上马,将小男孩抱在怀里,拽上二哥和女娃。二哥在前,将浑身滚烫的小男孩紧紧夹在中间,叮嘱身后的女娃抓紧自己。

    “驾!驾!”

    打马飞奔,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回到南山岔。

    在二哥茅草屋的炕上,小男孩睡熟了。额头上敷着热水布,这是从郑老二衣裳上撤下了一只袖子。姐姐守在炕头,不时地换着热水布。

    江涛马不停蹄又去东皋里找土郎中抓了几味草药,大娘正在门口熬着。

    允儿也赶过来了,问二哥这是咋回事。二哥这次没隐瞒,向家人道出了一个隐藏了好几月的秘密。

    那天,他在放羊途中,远远望见两个孩子摇椅晃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他想这是谁家的孩子,跑这么大老远远不怕被土狼吃了吗。

    瞧着瞧着,只见他们两个跌倒了,半晌没有爬起来。他赶忙跑过去,原来这两个孩子饿晕了。

    他把自己囊中的水灌到二人的嘴里,摇着他们的头。他们终于苏醒了过来。他又将自己的馕饼给他们吃。

    一问才知道,去岁关中闹饥荒。一家人背井离乡,提着个棍子背着个布囊四处要饭,未曾料到竟走散了。

    姐姐拉着弟弟,从今春三月一路乞讨,流落至此。

    他觉得姐弟俩太可怜,又不敢将他们领回家。只好帮二人找了个山洞,每天偷偷从家里多带点馕饼,在山里剜点野菜采点野果,打几只麻雀,抓个兔子。山肴野蔌,聊以度日。

    听着二哥的叙说,允儿禁不住也落泪了。她说,二哥,允儿错怪你了。

    这一刻,在允儿心里,这两个可怜的娃子已经是自己的亲妹妹亲弟弟了。

    她将她带到自己的窑洞里,帮她梳洗一番,换上自己的衣裳。

    “这女娃模样还挺俊的!”大娘说。

    郑老二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她的大眼睛更漂亮了,长长的睫毛像是长在一汪清泉边上的芦苇,毛茸茸的,楚楚动人。虽然由于饥饿,脸蛋儿显得十分瘦削,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娇美可人。

    她也时不时羞涩地瞧瞧家里的每个人。

    允儿问她:

    “好妹妹,你叫啥名儿哩?”

    “姐姐,我叫小西子,弟弟叫小东子。”

    她十分腼腆地回答。

    “小东西,两个小东西,这名字有意思!哎,古代有个美人也叫西子,妹妹听说过吗?”

    允儿对他俩的名字很感兴趣,特别是小西子。

    晚上,郑老伯和老大回来了。小东子也醒了,他喊着姐姐喝了口水,用惊异的目光看了看大家,又睡着了。

    老伯听了大娘的解释,啥也没说。

    他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小东子的额头,叹一口气,默默地回自己的茅草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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