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江涛,他的几个女人的天空阴云密布暗无天日,孔武也似乎跟着失了魂。他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把日子过成了昏天黑地浑浑噩噩的那种。

    昨晚从庄严寺回来,他便倒头大睡。第二日惊醒,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孔武眼睛还未睁开,鼻孔里已经嗅到一股销魂的肉香。

    “嗯?哪来的炙羊羔肉?撒了胡椒面,烤得黄聪聪嫩嫩的那种!”

    他禁不住一骨碌翻起身,却见营帐的桌案上陈列着一盘炙羊羔肉。环顾四下,只见亮崽正坐在平日里自己正襟危坐的大方凳上,模仿着他老子的姿态手执一卷《孙子兵法》,看得入迷。

    其实孔武大字不识几个,可他羡慕读书人,尤其羡慕能够读懂《春秋》的人。事实上,《春秋》中有很多字他都不认识,更不用说是读懂了,所以他的《春秋》平日里是藏着的。

    营帐里供着官老爷雕像的大桌案下边有个小木几,几案上摞着一摞残破不堪的竹简书,这才是孔校尉展示给外人的书——《孙子兵法》。

    每当平日闲得抓耳挠腮时,他都会从桌案下随手抓来一卷,手执这有些年代的竹简书,结结巴巴吟诵几句。虽说个别字不认识,可天长日久,他竟能够给别人讲出句子所蕴含的军事智慧。因此,没人敢小觑他带兵打仗的能力。

    “亮崽,你能看懂老子的书吗?”孔武睡眼惺忪地问。

    亮崽回答:“阿爷,这哪里是老子的《道德经》,明明是孙子的《孙子兵法》!”

    孔武被儿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疙瘩,纠正道:

    “我说的是你老子我的书,你小子明白了吗?”

    亮崽知道父亲的脾性,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将话题转移到孔武最感兴趣的美食上。他起身挪开位子说:

    “阿爷最近特别忙,孩儿今早特意给您带来了一只炙羊羔,请您趁热用吧!”

    孔武的注意力立马到了桌案上的美味佳肴。他靸了木屐,蹲在木凳上,先撕下一条羊腿子冲桌案上供着的官老爷雕像示意示意,意思是请关公先来咥。紧接着自己便用小刀割着吃了起来。

    “嘿嘿,还是我的亮崽孝顺!”孔武一边大口大口嚼着,嘴角流油,一边扭下一条羊腿递给亮崽,“你吃,你也吃!”

    亮崽摆摆手说自己吃过了,孔武硬是将肉肉塞到亮崽手里要儿子一块吃。父命难违,亮崽只好奉命咥肉。

    “呃,看来你娘亲的厨艺大有长进啊!”

    孔武吃得过瘾,连声赞叹亮崽他娘的厨艺。亮崽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不……不是娘亲的手艺,这是……是萨沙拉做的……”

    孔武猛地停止咀嚼,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对儿子亮崽夸赞道:

    “好,撒沙拉真是我的好儿媳!没想到一个胡人的小公主,居然还有这手艺!”

    听说是儿媳萨沙拉亲自做的炙羊羔,孔武吃得更香了。

    睡醒了,咥饱了,孔武这才想起杨总管最近几日不在五泉马场的事,想起昨晚在庄严寺所见银甲将的事。他要将二弟江涛没死的消息尽快告诉弟媳郑允儿!

    “亮崽——”

    孔武方要将此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亮崽,让他说给郑老二,可突然间想起这是军事机密,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要保密,便欲言又止。

    “阿爷,您有什么吩咐吗?”亮崽恭恭敬敬问他老子孔武。

    “吩咐?你小子眼里还有尊长?”孔武故意斥责他,“我倒要问你,今儿个来这里向你师父杨总管打招呼了吗?”

    亮崽懵了,自己一大早就来送好吃的,怎么就目无尊长了呢?咥羊羔肉之前父亲他咋不说呢?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刚要辩解,就被孔武轰走了。

    黄河滚滚,烈日炎炎,水与火仿佛都在发威。孔武急急忙忙带着一伙弟兄来到郑允儿的车厂,他要将二弟江涛活着的天大消息悄悄分享给弟妹郑允儿。

    两座毡帐业已完工,车厂一下子显得有了生机。

    “弟妹的毡帐落成,可喜可贺!”

    孔武来到车厂,眉开眼笑,郑允儿却苦笑一下,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她说:\0

    “孔二哥莫不是在取笑弟妹?毡帐虽然落成,可……可没了刚大哥!”

    孔武正色道:“怎么可能呢?你放心,这事包在孔锅锅身上,我保准找到你刚大哥。到时候,你们俩就又成了双 飞双栖的鸳鸯鸟!”

    郑允儿以为孔武吃多了酒,便不再同他说话。不过这话让她心中又多了份找到江涛的希冀。

    孔武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单独同弟妹说话,因此心中的好消息只好暂时封存起来。他亲自指挥众兄弟赶上牛车帮弟妹一家搬运家什物件。

    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茶,搬家方知东西多!允儿一家虽说在德化坊这官舍住了没多长时日,但日常所用亦是应有尽有。大到桌案箱柜、毡席被褥、木匠工具,小到锅碗瓢盆、衣裳鞋子、针线笸箩,载了满满当当两牛车。

    海棠榴花姑娘的物件除了每人一疙瘩跳舞时穿的衣裙,还有熏香胭脂梳子铜镜。海棠最心爱的是一把琵琶,榴花则喜欢羯鼓与筚篥。

    海棠最怕丢掉的不是这些,而是小公主与她的手推车,因此自始至终将小江月抱在怀里。

    郑允儿最怕自己的嫁妆——那件红漆木箱被丢了,亲眼看着孔二哥将宝箱搬上车。她还坐着车里,亲自押运她的“宝箱”去往车厂。

    一路上,郑允儿突然担心起这木箱来。毡帐里安全可靠吗?刚大哥的宝书《张氏木经》会不会被人偷走?还有,他送给娘俩那珍贵的礼物呢?

    大木箱被安顿在了毡帐里,郑允儿却突然觉得这毡帐就像是透明的,无遮无拦,住在里边没有一点安全感。

    她有些失望了。

    郑允儿听孔二哥说江涛失踪的那天,凑巧失踪几月的铁匠铁牛回来了,便觉得这事蹊跷,要榴花陪着自己去打听。

    城里的铁牛打铁铺一直铁将军把门,二人只好一路打听,最后找到铁牛的老家,却听说铁牛回来孝敬他哭瞎了眼的娘亲没多久,老人家就辞世了。铁牛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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