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一失踪,等于家里的天塌了。

    小公主月儿还未满周岁,哪里能懂得娘亲的孤苦与无助,好在家里还有个海棠姑娘帮忙照看月儿,车厂那边有个榴花姑娘打理生意。

    昨日从刺史府回来,郑允儿就一头倒在床榻上,不言不喘。海棠将熬好的粥端到嘴边,她瞅上一眼,摇着头哽咽着,一口也吃不下。

    她已经整整三日没好好吃东西了,就算是喝下去的水,也都化作眼泪了吧#棠姑娘担心极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刚大哥能活着回来该多好,万一——万一真应了胡刺史的话,三日之后王参军找回来的是尸体呢?与其那样,允儿宁可不要找去找他。她能想到一具死尸被卷在席子里或是苫在麻布下横着抬回来的情形,要是真的那样的话,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允儿好多次地想到了死,可她下不了这个决心。为什么呢?作为孩子她娘,她舍不得丢下小江月一个襁褓中的女儿在这个世上;作为爷娘的女儿,她能想到娘亲失去女儿的悲痛绝望,她也能想到九泉之下的阿爷一定想让他的允儿好好活下去!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并未死,仍然在等待着她的刚大哥的平安归来!

    “姐姐,事已如此,就是看在咱月儿的份上,你也要吃上一点啊!”

    海棠抱着月儿,苦口婆心劝着郑允儿吃上点东西。小公主江月用胖嘟嘟的小手在娘亲的脸上抓着挠着,嘴里咿咿呀呀说些谁也听不懂的“吐火罗语”。

    小西子心疼允儿姐,偷偷地在灶台下转过身子啜泣着……

    允儿挣扎着坐起来,亲了亲月儿,长叹一口气,苦笑着对她说:

    “我的月儿,你说娘亲咋就这么命苦呢!”

    海棠趁机将舀满了粥的木勺递到允儿姐嘴边,

    接下来的两日,榴花带着孔二嫂来宽慰她了,商萍姑娘与萨沙拉公主也来了……郑允儿心里非常感激这些来看她的人,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越充满绝望。大家都来了,这不像是吊唁吗?

    三日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在郑允儿的胡思乱想与焦灼等待下,慢得就像是过了三年。不过,该来的迟早回来,这日的太阳照常升起了……

    郑允儿挣扎着起来,下了床榻,觉得天旋地转。阳光白得刺眼,在她眼里,这世间的一切都仿佛被漂白了,暗淡无色,令人窒息。她老早便去了州衙,等候着王参军的消息。

    胡刺史居然比她更早,已经在升堂议事了。州衙大堂让人望而生畏,周围戒备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森严。郑允儿不禁浑身打了个颤,心中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

    “啪——!”惊堂木惊得大堂外边大树上的鸟雀四散而逃。

    胡刺史正襟危坐在大堂之上,显得神色凝重。虽然脸上显得比先前黑瘦了些,还带着个黑眼圈,但浑身上下有一股劲,透着一种百折不挠的顽强精神。

    “诸位,本官最近身体有恙,没能亲临州衙处理事务,实在抱歉!”

    胡刺史面带笑容,站起身来,谦卑地向下面各位州官抱抱拳,深表歉意。紧接着,他坐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不过,不过这可是宇文丞相的意思哦!”

    当提到“宇文丞相”几个字的时候,刺史大人两眼放光,语调抑扬顿挫。他接着便切入正题:

    “这些日子,丞相大人多次派人前来探视胡某的病情,胡某深受感动呐!前日丞相又派人送来了亲笔信,大概的意思是兰州州衙不能这般一盘散沙地下去了。”

    胡刺史顿了顿,往下面各位州官脸上瞅了瞅,诘问道:

    “诸位说,胡某怎好意思再赖在家里?既然胡某能够从病榻上下来,又能够重新走到这庄严的大堂之上,那好,胡某就要为兰州三县的数万黎民百姓负起责任z某还得对宇文丞相有所交代,大家说是不是?”

    “是,大人!”

    录事参军王珩第一个抱拳应诺,紧接着,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七曹参军一一抱拳应诺。

    “好,好,好!”胡刺史连叫三声好,“既然众位大人都明白了本官的意思,本官就要说到做到!为了不辜负宰辅大人的一片殷切期望,为了不辜负兰州三县的黎民百姓,从今往后,这州衙里的大凡小事,诸位可要及时向本官勤汇报!”

    这姓胡的不是在重申对州衙的控制权吗?众参军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许多人都担心杨总管卷土重来该如何是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又应诺了。紧接着,七曹参军中六曹抱拳回应了,唯独法曹参军史子鉴勾着头默不作声。

    胡刺史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冷笑一声:

    “哎,我说史参军,你……你不情愿吗?”

    “呃,下官岂敢!”

    史参军不慌不忙抱拳道:

    “下官正在想着刚木匠失踪一事。”

    “哦,有结果了吗?”

    胡刺史本想安排完岁税、上贡、勘户、救济、司法、治安、教育等等这些大事后,再来捎带着向王参军过问过问江涛失踪一事,也好给守在衙门大院里的郑允儿一个交代。没想到这个姓史的这会儿主动说起了这事。

    史参军道:

    “大人,下官觉得刚木匠失踪之事有些蹊跷!此事发生在中元节之后,据属下所知,中元节那日他们一家去了东皋里南山岔给他老岳丈上过坟,回来后就神秘失踪了。这……这会不会同郑忠良命案有牵涉呢?”

    胡刺史听史子鉴如此推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还没等刺史大人开口,录事参军王珩上前一步,禀报道:

    “胡大人,史参军此话纯属无稽之谈,简直是信口开河!种种迹象表明,刚木匠那日离家之后,是去皋兰山下的庄严寺找一个哑巴和尚去了。据寺院里的型尚说,二人朝皋兰山后的山沟里去了。可真不凑巧,天降暴雨,山洪爆发,估计二人早都被冲入黄河,葬身鱼腹了啊!”

    胡刺史听得心惊胆战,史子鉴却反驳道:

    “王参军,二人遭遇山洪,丧命黄河,你可有确凿证据?”

    王参军道:

    “本官早就派人问过庄严寺的老方丈了,他老人家说寺中的哑巴和尚下雨那天的确同一个背着剑的后生一同进山了,至今音信全无!”

    “这也证明不了他俩被山洪卷走了啊,或许,是被狼群吃掉了吧!”史子鉴参军调侃道。

    胡刺史一摆手道:

    “你们别争了!本官看王参军所言基本靠谱,不过,本官说过的,王参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找到尸体了吗?”

    “刺史大人,这……这尸体下官到哪儿去找啊F河深不见底,更何况已经过了好几日的事了!”王参军连连诉苦。

    史参军质疑道:\0

    “我说王大人,即使这尸体被冲到了黄河,咱五泉县衙在那里昼夜有人设卡打捞,也会打捞上来的啊!”

    胡刺史摇摇头道:

    “史参军不必多言,即使布下天罗地网,也会有漏网之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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