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村。

    景恒下车,像一个游客……

    哦,他本就没来过。

    游客景恒,迷路了,在山脚下来来回回转了几圈。

    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大约是方言,他没听懂叫了个什么,只是像是所有迷途中人那般,满脸惊喜的转头看去。

    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立在树下,显得格外刺眼。

    “%¥。”

    景恒快步走近,对方双手合十在心口前,对自己弯了弯腰。

    他愣了愣,猜了一下对方说的那两字是什么意思。

    所有准备好的情形,败在了对方的方言下,他脑子一下白了。

    “那个,我是来圆通寺上香的香客。我是第一次来,不小心迷路了,你能告诉我一下上山的路吗?”

    “咕咕咕咕——”

    景恒:“啊?”

    所有的识别系统都出现了问题。

    他发愣,不由张了张嘴。

    “那个,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我迷路了,可以为我指条路吗?”

    “咕咕咕咕——”

    和尚大约是听懂了,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景恒侧头看去,山中树与杂草之间,影影重重中,似乎能看到一个静建筑物。

    他蹙眉。

    “是那个吗?”

    和尚点头,又“咕咕咕”的说了一堆。

    景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放弃识别,微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准备走。

    谁想,自己刚转身,就被对方抓住了衣袖。

    他脚步一顿,疑惑的看过去。

    和尚又比划了一下,然后转身。

    景恒看着。

    和尚走了两步对他招招手。

    景恒看他那样子,突然懂了。

    “让我跟你走?”

    和尚惊喜的忙不迭点头。

    景恒心底疑惑更甚,忽而生出了几分不太好的感觉。

    按照直接,是不想去,但是,转念想到了案子,他点点头,又说了一声“谢谢”,跟了上去。

    走了没两分钟,他就发现,这路,与之前指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而且,前面带路的人,还时不时悄咪咪的偏头来偷瞄自己。

    他半低着头,假装不知道。心里突然有了感觉。

    一路无语。

    当对方停下时,他抬眸,看着眼前有些层层叠叠的房子时,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特么是寺庙?

    这明明就是村子!

    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

    不过,他面上依旧一副茫然的样子。

    “我要去圆通寺,这好像不是吧?”

    和尚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

    得,景恒还是没听懂。

    两人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半天,啥都没有。

    就在景恒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听得懂的声音响起。

    “哥,你在这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转头,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疑惑的看着两人。

    四目相对。

    女孩好像被吓到了,蹦了一下,又缩到房子后面躲着了。

    景恒悄然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人说普通话了!

    他扬声唤了一声:“小姑娘。”

    女孩似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景恒看到,对她招了招手:“我是你哥领过来的。但是他说的方言我听不懂,你能过来帮忙翻译一下吗?”

    他尽可能的把声音放柔了些许。

    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用方言,与和尚说了几句。

    稍许,她应当是被她哥给说服了吧,从房子后走了出来,对景恒点点头,算打了招呼。

    “我哥说,天色暗了,让你来这边休息一下,明日清晨再上山。从你刚才位置到山上,要爬六七个小时。这个点已经晚了。圆通寺是不接香客过夜的。”

    景恒一脸恍然的点点头。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第一次来,就听人家说圆通寺比较令眼,想要见识一下,谢谢你。”

    女孩摆摆手,说不用。

    “我们家也是开民宿的,正好。住也要给钱的。”

    景恒额角抽抽。

    呵呵。

    还真的是谢谢。

    女孩对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景恒压下心中的疑惑,看着前方带路的两人交头接耳。

    大概是觉得他听不懂,两人连音量都没压一点。

    走了大约五分钟,停在一户农家院子门口。

    景恒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这村子的建筑,看外观,都是一模一样的,像是统一建造的。

    “这里就是我家了。一层是供游客住的,二楼是我们的住的地方。房间有二百、四百、六百的,你要住多少?”

    景恒听言,伸脑袋看了一眼。

    一股有些难闻的味道刺着鼻子而来。

    是那种农家养猪、养鸡后的留下的味道。

    小楼的墙面上,看起来像是刚翻新过一般,白的都会反光。

    只是那窗户和那门,怎么看得有点小?

    他略略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先看看房间吗?”

    女孩点头,脸上神色淡淡。

    不知两人刚才说了什么,景恒觉得她的目光变了许多。

    还有,也感觉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总觉得这会的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羊。

    景恒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些杂乱的思绪,跟着女孩的脚步进门。

    三个档次的房间,就是三个房间,然后,唯一差别就是六百的有洗手间。

    他看完后,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拳。

    房间破败,里面就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桌子。

    他一眼看过,都觉得那桌子摇椅晃的想要烂了一般。

    又空又破的房间。

    就那,还分三个档次!?

    哦,对了,四百的多了一个椅子。

    景恒确定了,自己就是那只被宰的大肥羊。

    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

    “那个,我们可以打个商量吗?”

    “什么?”

    “便宜点?”

    女孩傲娇的哼了一声,头一转,高高扎起的冒味也跟着甩了一下,差点甩打在他的脸上。

    她虽没开口,景恒却听出了四个字:“爱住不住。”

    他心底暗自算着,回去一定要找阎白报销。

    这简直就是坑人!

    景恒想着为了案子,咬咬牙,要了两百的。

    反正都差不多。

    他已经决定等入夜人都睡了以后,要来偷摸出来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

    若是被发现,就说找卫生间。

    女孩对他摊手,在收了前以后,看他的目光都热烈了不少。

    景恒看着她欢天喜地跑掉的背影,一时无语凝噎。

    他默默呼了一口气,借着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典型的农家小院,楼修了三层,顶层带了一个大平台,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晾晒的农作物。

    二楼有五个房间,院子空荡荡,能看到一些废弃的牲畜栏。

    围墙大约有三米高,将一楼给拦的严严实实。

    景恒感觉这环境有点压抑。

    “你在看什么?”

    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好似贴近耳朵一般。

    景恒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你们城里人,就喜欢大惊小怪。什么是没见过的吗?那猪栏、还是那鸡舍?要进去看看吗?我们家已经很久没养了,还算干净的。”

    景恒急忙摇头,侧眸,蓦地对上一双晶晶亮的双眸,心头“咯噔”一下。

    “你……”

    “其实我更好奇。”

    女孩笑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景恒愣。

    “好奇什么?”

    “你身上的气息,很舒服。比我哥哥身上的气息还要好闻。城里还有别的人,有和你一样的味道吗?我见了好多城里人,他们身上味道可难闻了,又腥又膻。”

    景恒脑子一顿。

    真有闻味道的?

    卞和这是跳了预言家吗?

    他咽了咽口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那个,若是爱干净的人,身上的味道应当同我差不多。你说的那个味道,我没有闻到过。”

    女孩微微嘟了嘟嘴。

    “你说的不对。那些人也说他们爱干净,可味道就是不一样。”

    声音尖了几分,景恒心头忽而一躁,不禁蹙了蹙眉。

    “那个,你说的味道,更像是食材的味道。”

    他说完,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这过了还没有十分钟吧?

    这人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

    初见那怯生生,人见犹怜的感觉,完全没了。

    这尖锐的神色,瞪圆的眼眸,让他感觉好似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把他给吃了。

    景恒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点头妥协。

    “嗯嗯,也有可能是我闻不到那味道。”

    女孩嘟嘴,略带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景恒后背一片毛,吓的一激灵差点蹦起来。

    他干笑两声点头。

    “那个,我想先去休息了,可以吗?”

    女孩脸瞬地垮了。

    “你嫌弃我?”

    景恒:“啊?”

    一脸懵x,满头黑线。

    这又是什么节奏?

    女孩:“那你为什么就要休息了?”

    “呃——”景恒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个,我有点累了。今天迷路,走了太多的路,这会想好好休息一下。”

    女孩目光顺着他动作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

    如x光一般的目光扫在景恒身上,让他莫名又紧张了几分。

    “那个……”

    他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

    女孩不虞的“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侧身让开了路。

    “明早我送你上山。”

    景恒一顿,干笑:“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好。”

    “你认识路就见鬼了。”

    说罢,她甩头,先景恒一步离开。

    头发打在景恒脸上,直接把他整个人给打懵了。

    他回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长吁短叹了一会,才勾着腰,背着自己的登山包,一步一步的艰难的朝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他才更清晰的感觉到了房间的破败。

    抬头,斑驳的天花板,墙皮看着摇摇欲坠,感觉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灯上的电线,长长的亮在外,一点风,就吹的摇椅晃。

    景恒尽可能的靠墙走的,生怕那玩意掉下砸了自己的脑袋。

    走到床边,看着颜色深沉,不知是没洗干净,还是就没洗过的床单,什么表情都没了。

    他取下包,翻了一下,将自己带的床单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捏着一角,铺开、铺好。

    坐下时,他不由长长喟叹了一声。身子一软,不由想要往床上躺。

    只是……

    腰才弯了一半,他不经意的一个偏头,眼睛看到窗外。

    蓦地,一双漆黑的眼珠,与天色相融一般。

    景恒惊的刷得跳了起来,反手抓起床头的登山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唰”的拉开门。

    “谁!谁在哪?”

    无人回应。

    景恒脸色一沉。

    “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

    他抬手,用登山棍敲了敲地。

    “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须臾。

    一个影子,从墙角处磨磨唧唧变长。

    景恒看清来人,眸光一闪,脸上表情松了松,手却稍稍收力,握紧了登山棍。

    “您这是还有事?”

    他真不想说,刚一放松,抬头就看到一双黑沉沉的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一瞬,比被鬼盯上了还要恐怖。

    女孩有些扭捏的摇头。

    “我就是想和你再说说话。”

    景恒有点……不,是十分不适应她这前后完全不搭、神经兮兮的变化。

    有一刹那,他甚至觉得这人身体里装了三四个灵魂,各种不同的人格无缝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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