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绾绾抿唇,米纳瑟有些难看的偏头看向他,重重的点头。

    “我想,我们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

    宋又秋微怔:“什么意思?”

    夜绾绾勾起嘴角,给了对方一个牵强的笑意。

    “这个案子,最初并不在我删选范围内,被你看到,是一个意外。而后,我过问,是因为今晨在离家不远的小吃街见到了孙梓晨的父亲,孙宇。我听了他的讲述后,想插手翻案而已。但是现在……”

    她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桌上的资料,指着它们说:“你们没有发现么?所有的受害者,家里都有亲人在桐城一中上学,或兄弟、或子女、或表亲……”

    宋又秋微怔,面色刷地一变,略显着急伸手去勾桌上的资料。

    第一份。

    李明泽,男,二十八岁,失踪于三年前,家里有一个弟弟,李明义,二十五岁,两兄弟皆毕业于桐城一中。

    第二份。

    陈玥然,女,二十六岁,失踪于一年前,桐城一中20xx届毕业生。

    第三份,第四份……

    宋又秋看到第六份的时候,肩膀不由微微坠了下来,眸光散了散,懵了一会,抬头看向夜绾绾:“你看出什么来吗?”

    夜绾绾摇头,面色表示:“现在,我不会做任何猜测。等阎烈到了,再说吧。”

    宋又秋眸光一暗,目光在夜绾绾和桌上资料之间游弋,薄唇动了动,仿佛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声叹息,随风散去。

    一室无语。

    午时。

    熬了一宿的人,也开始支撑不住了。

    一时,屋内七倒八歪睡倒了一片,连午饭都忘记要吃了。

    阎烈出现时,室内的气氛十分压抑。\0

    他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大概五分钟内,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眸色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人,只觉这些人的脸色,还没有跟在自己身边的范无救脸色好。

    阎白最先发现他们的存在,不如说,阎白闻到了阎烈和范无救的气息,连头也没抬,就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欢快而兴奋的叫了一声“爸爸”就冲了过去。

    阎烈看着他迈着小短腿颠颠的朝自己跑来,眸中的神色不由柔了柔,弯腰伸开手去抱他。

    阎白一个准确的飞扑扑到他的怀中,接着就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头:“爸爸,你怎么才来吖!?我都想你想的快睡不着了。”

    阎烈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抬手颠了颠怀中的人儿,眉梢轻佻:“睡不着,所以吃的更多了吗?”

    阎白嘴角撒娇的笑意一僵,愣了一秒,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我想你想的都吃不下东西。今天中午都没有吃,不信你摸?”

    他说着,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肚子给吸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的肚子小一点。

    阎烈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没有说话,抬眸看向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夜绾绾,嘴角的弧度不禁深了几分。

    夜绾绾笑真回应,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拍了拍阎烈的手,示意他将阎白放下:“你来了。”

    阎烈轻轻点头,弯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下,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抱了抱,侧首轻吻了一下她的耳郭,才将人放开:“你还好吗?”

    夜绾绾眸光闪了闪,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等你来给我排忧解难。”

    阎烈颔首,敛下自己面上多余的情绪,转头看向屋内的人。

    大家因为之前的互动也不由清醒过来。

    侯青更是在看阎烈的时候,激动的差点蹦了起来。

    阎烈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宋又秋沉声回了一句。

    其他人皆点了点算做回应。

    阎烈没有想到,他走了以后,自己的位置会由宋又秋来接管。

    “又秋。”

    宋又秋颔首,清眸中暗芒涌动,低头侧开自己的目光,闷声道:“你来了,就同说我们说说孙梓晨这个案子吧。”

    阎烈手一垂,牵起夜绾绾的手,走到宋又秋的身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桌上的卷中。

    孙梓晨的证件照,一眼就印入了他的眼眸。

    他深入寒潭的眼眸中好似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知道,我当初,第一眼看到这张证件照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觉吗?”

    宋又秋微怔,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是绝望。”阎烈伸手盖住了证件照上的双眼,声音低沉:“绝望中带着一点疯狂的的眼。”

    宋又秋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转眸看去,心里却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略作犹豫,沉声道:“可我看到的是一双倔强不服输的眼。”

    阎烈嘲讽的轻笑了两声。

    “你觉得,正常人,会剪这样的头发吗?”

    宋又秋一怔,脖颈有些僵硬的偏了过去,又看了一眼照片上让人格外在意的发型。沉默数秒,无声的摇了摇头。

    “这个头发,是他在学校以后,被自己的同学,同铁尺,一点一点刮出来的。你没看到的后面,血肉模糊。”

    阎烈的一字一顿话语,犹如重锤狠狠的敲在宋又秋的心上。

    他愣了许久,薄唇颤如秋风中要落下的树叶一般,顿了好一会,才将自己的声音找到。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这是孙梓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张照片。而这个照片的后脑勺,我在另一个学生的手机中见到过。”

    阎烈眸色一沉,飞快掠过一抹戾气。

    “一群未满十八岁的孩子,你觉得案子办到最后,还能怎么样?”

    宋又秋心口一紧,脑中瞬然浮现出四个字——校园霸凌。

    他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将目光转向桌上剩下的那些卷宗,声音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幽幽道:“整整十六个人吗?”

    阎烈冷笑:“不,是三十个。”

    宋又秋只觉自己的的后脑勺好似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那般,耳边“嗡”的一下,霎那间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神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颤了颤。

    不知过了多久,他十分困难的咽下卡在喉头的你一口气,声音飘忽。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阎烈最初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心中被砸下的惊雷不比他少,很明白他现在的情绪,不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你不是桐城本地人。你不知道,桐城一中,虽是重点院校,却也是一所公转私立的学校。里面的学生,几乎都是二代。除此之外,学校为了提升升学率,也会收一些学习很好的贫困学生,不仅免除学杂费外,还会因成绩而给奖学金。

    孙梓晨不仅聪明,还是跳级生,从初中开始,一路跳了三级,十六岁读高三。他的情况太过特殊,学校想要用他做典型,来激励一下那些所谓的二代,就把他放到一个他们所谓的高级班。

    三十一个学生,除了他,都是一阶级的人。十七八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被家里教育过了,很清楚自己的阶级在哪。

    他就像落入狼窝的羊,还是一只不会低头的羊。考试不会帮忙作弊,不会帮忙写作业,甚至不会借作业给同班的同学抄。过多的倔强换来的只会是更多的压迫。青少年的世界,有时候,比成人的世界残忍的多。”

    宋又秋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桌上的照片,久久不能回神。

    阎烈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刺入他的心脏,还转了两圈,疼痛不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阎烈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在孙梓晨的书包里,找到了他的日记本,从中得知了在学校里所有的事情。

    他最初以为,孙梓晨的死,是因为被欺凌太久了,心里承受不了而选择了自杀。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只是玩玩,谁能想到他不会游泳。

    六个孩子,亲自动手,把孙梓晨扔到了护城河中,用脚踩着他的头,不让他上岸。

    而剩下的二十四人,不是用手机在岸边录像,就是觉得无聊,催促他们快点动手,玩够了就走,他们着急去玩别的东西。

    一个学校,为了让高三考生在临考前放松的出游,最后一个二八年华孩子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里。

    这是技术部修复其中一个孩子的手机得到的东西。

    可就在他确定谋杀,可以立案的时候,局里下来通知,所有的孩子都是十八岁未成年,没有办法诉讼。

    一个板上钉钉的案子,最后变成了教育罚款就完事的未成年过失伤人。

    他不是没有闹过,不是没有向上级反映过,最终换来的是,他停薪留职。

    若不是他姓“阎”,现在的他,可能已经回家吃自己了。

    他愧疚,才会一直关注孙宇的情况,不想对方竟然会把自己当作恩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去家中找自己。

    现如今,这个案子又被挖了出来。

    他想,这就所谓的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吧。

    虽然站在他的立场,这样的情况,应算是恶鬼犯事,伤人性命,会被丢入十八层地狱,受炼狱之苦,赎尽罪孽,才可转世投胎。

    此时他却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若真是孙梓晨所为,只能说,他为自己找回了公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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