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姝低下螓首,白皙的指勾着千柳的衣袖,低低浅语,“千柳还在生气么,生气,可就不会漂亮了。”

    漂亮!难得,此时她,还能如此打趣。

    千柳无语,被她这话噎的,竟不知如何回了才好。想起方才御医的话,千柳白眼一翻,索性不去搭理她。

    见得千柳稍稍换了颜色,傅姝心悦,也便肆无忌惮起来,“既然我无事,你也不必担忧。如此良辰美景,莫要辜负的好啊。”

    千柳面色一整,冷眼相对,“公主,莫不是又?”

    未等千柳话完,傅姝就像稻米一样的点着头,“知我者,千柳也!”

    知音难觅,我幸,得你!

    “我绝不会闯祸,更不会让父皇母后发现,上次我不就自己,乖乖的回来了么。”傅姝还不忘补充道。

    还敢提起上次!

    千柳退后两步,福福身,一脸的淡漠,“公主别再吓奴婢了,奴婢这颗心,可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千柳?”傅姝委屈的扁着嘴,“你就忍心见我每日关在这心澜院,唉声叹气,郁郁寡欢吗?”着,她竟是神色凄惨,险些要哭。

    千柳不为所动,平静的道,“难道公主就忍心,见千柳每日担惊受怕,劳心操力,心力枯竭吗。”

    对上千柳坚如磐石的眼睛,傅姝终于败下阵来,安安静静的斜靠在窗棱上,望着空,冥想出神。

    倘若,一句话就可以让傅姝安安静静的,呆在这心澜院,那么傅姝便不再是傅姝了。

    越是不让她出去,她便越是要出去。况且,外面还有这么有趣的人,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得到他。

    现在各国使臣包括镇远将军都仍在宫中,那么他应该也还在吧。

    换装隐匿出了心澜院,傅姝就如同入了海的鱼,自由了。

    桃花树下,不知他是否还会出现在那里。

    听到身后声响,他旋即转身,见到是她,他欣喜若狂,轻声道,“你终于来了,千柳!”百转千回,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每日都要叫上上千回。

    她笑靥如花,竟比今日的桃花还要美上几分。他亦不知,自从那日相见后,她的心也每日因他拨动,久久的不能平静。

    见不到他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

    二人并肩坐在树下,今日的程奕轩依旧是穿着泛白的袍子,却比那日更多了份年少的轻狂,少了份跋涉的倦意。

    他的笑,一如今日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惬意的很。

    “那日回去可有被你家主子为难?”

    忽地提起这事,傅姝才想到自己还应该以千柳的身份与他话,于是便道,“没,我们主子很好的,从不责骂我们,况且我这么讨人喜欢,她怎么忍心责骂我。”

    到这,她脑海中突然将自己与千柳的身份对换了一下。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似乎千柳更适合做个端庄的公主,而她倒是更像个听话的丫鬟,一直以来,她不都是听千柳的话吗。

    恍然间,她扑哧的笑出声来,如若真如她所想,不知千柳是不是又该叹息,身边怎么会有这么个什么也不会做,只爱折腾的丫鬟了。

    虽然程奕轩对于傅姝所“讨人喜欢”非常认同,可是这么毫不谦虚的自夸到还是第一次见,着实让他吃惊,进而忽地想笑。

    自恋之人也不过如此了!!

    落英纷飞,

    桃花树下,最美丽的邂逅。

    傅姝伸手接住漫飞落的桃花,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触摸着片片粉红。

    她眼神,精巧细致,眉目如画。

    “你很喜欢这桃花。”程奕轩微笑着轻轻问道。

    “自就喜欢,只是他们都不许我在院子里种。”傅姝顿时委屈起来。

    一个长公主,就连在院子里栽种几株桃花,也要被花木局的嬷嬷阻扰。

    理由便是――各院栽植,都依着各处布局而来,风水使然。

    破了风水,乃不祥!

    “宫中规矩多,怎么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程奕轩伸手折了枝桃花递上前,花开满枝,朵朵艳丽芬芳。

    “将来,我一定要建一个好大好大的园子,里面全种满桃花,只给你一个人看。”

    信誓旦旦的承诺!

    傅姝略加犹豫。

    抬眸,对上他深情的目光,立即羞红了脸颊,接过桃枝羞涩一笑。

    “全种满桃花,只给我一个人看。”傅姝闭起双眼,深深的嗅了口桃花的香气,脑海中浮现着那番美景。

    满园子盛开的桃花,漫的花海,该是怎样一幅美丽的画卷。

    只是,

    经年之后,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嗅起花香,傅姝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风华阁内冷漠少年的身影。

    心头感伤,落寞如斯。

    程奕轩看着傅姝忽变的神色,不明所以,以为是触及她的伤痛,颇为自责起来。

    “当然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带着你的朋友们来看。”程奕轩连忙补充道。

    “朋友?”傅姝愣了神。

    似乎,她的身边,并没有朋友。

    所有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因为她,实在是太会闯祸,没有人愿意,每日胆战心惊。

    只有千柳一直陪着她,万事为她着想。

    那么,千柳,该算是她的朋友吧。

    可是,将来,她真的有机会,看到那满园,只为她,盛开的桃花吗。

    想着,傅姝竟抿起了嘴,托着下巴思索着,怎么才能从这宫门跑出去。虽然,心澜院她成功脱逃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已经没了兴趣挑战。可是,这皇宫的大门,她却始终,无法跨越。所以,现在这道门,已经成为她――瑞公主颜傅姝,目前最大的兴致所在。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姝猛的提声问道,“你是新调进宫来的,那一定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外面是不是很好玩,可以些来听听吗?”

    看着她绽开,如花的笑容,程奕轩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脸上顿时烧红。面对刀光剑影,亦,面不改色的程奕轩,今日却,独独因为她嫣然的一笑,卸下了心里竖起的所有的刚强,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

    普之下,除了她,便再没有人能让这个,呼风唤雨的程奕轩,如此失魂落魄。

    “外面的事情?”程奕轩看着她的笑颜,痴痴地重复道。

    “嗯,外面的――皇宫以外的事情。”傅姝点点头,神色迷离。心,却早已经飞到了宫墙之外,幻想着这地,如何的浩大。

    “怎么好像,你从来没去过,外面一样。是不是,进宫的时候太,这么些年,也一直没出去过?”程奕轩不经意的问道。

    “咳,”傅姝慌忙呛了一口气,遮掩过去。

    好险,方才,居然差点忘记,此时自己,是千柳的身份,是个女婢而已。

    “是啊,进来的时候太,都忘记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了。”傅姝低下螓首,露出白皙的脖颈,隐约可见从耳后淡晕开来的粉色。

    “原来如此。”程奕轩一笑了然,看来,并没有怀疑傅姝的话。

    “外面的事情――”程奕轩仰起头来。

    他,望着漫飞舞的桃花,眼中掠过一幕幕,记忆中的画卷。

    “此时该是踏青时节吧。”他嘴角含笑,半仰着头,望着湛蓝的际。

    曾几何时,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的时候,便,随父征战。记忆中除了军旅生涯外,就只有,很模糊很模糊的,童年时光。此时,傅姝问起来,他也跟着,回忆这些已经离他很远很远的日子。

    “大家喜欢结伴而行,涌至桃花湖畔,一路赏花,一路笑谈――”

    “庙宇之中,善男信女都会为自己求上一签――”

    “桃枝为约,男子会折枝送给心爱的女子――”

    “庙会很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每到夜晚,还会有花灯会看――”

    ?

    程奕轩,傅姝听,一个手舞足蹈,一个静如处女,一个口若悬河,一个默默无声?

    “桃枝为约。”把玩着,刚刚程奕轩摘给她的桃枝,傅姝突然羞红了脸颊。

    “桃枝为约!”程奕轩眉目含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娇羞的女子,一颗心,早已只因她而跳动。

    男子,折下这春最美的一枝桃花,送给女子,就代表着他以将心送出,表达爱慕。若是,女子接受,就代表着女子也芳心暗许,佳偶自以成。

    而她,早已手握他折下的桃花。不论,是否真有这个习俗,他们,早已在初遇时,就已经为爱深深的埋下了根。

    桃枝为约,他许下了满院子的桃花,只愿为她而绽放。

    “圣旨到――”尖细的嗓音高扬在风华阁上空。

    音未落,一个昂扬的身子,迈着八字步,气势十足的跨进风华阁。

    此人身后,朱玉翡翠,绫罗绸缎,被一行宫装女子鱼贯托入。每个漆盘之上,无不珍贵非常。

    “西凉储君白慕清接旨!”

    声落,无人应答。

    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明显的不耐烦,“西凉储君白慕清接旨!”

    依旧,无人作答!

    高渐得锁着下颚,皱着鼻子,冷哼出声,十分不屑的低下眼皮,撇向独立于内厅的高贵身影道,

    “白公子为何还不下跪接旨,难道奴才方才的不够明白,名号叫的不够响亮!”

    白慕清闻言,宽袖一甩,负在身后,银色暗纹借着光线攸的一闪,又隐匿起来。他手掌中似乎握着一物,手指不停的把玩。

    “公公既是来宣旨,那便宣好了,白某洗耳恭听。”隔着一张青莲屏,他的声音如冬之冰水般清冷。

    “你,你――”高渐得一伸兰花指,心口上憋着一股气。却,恐有失身份,硬是憋了回去。他的面色早已由红转绿,此刻,已是乌云密布。

    “都已经做了质子,还敢在大越如此嚣张,当真是不把大越,不把我们皇上当回事。看我回去后,不好好参你几本!”高渐得心里默念道。

    “公公不是来传旨的么,怎的不传了。”白慕清一闪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错过高渐得身侧,眉眼淡漠的扫过宫人受赡托盘。这些一看,就不是俗物,只是放在这,未免浪费了些。

    阳光透过窗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随着他的走动,忽明忽暗。

    “想必这些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吧。”白慕清清傲冷澈的对着高渐得道,“白某已知旨意,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复命!”高渐得惊讶。

    你当大越皇宫是你西凉么,想怎样就怎样,恐怕你到现在都没摆正自己如今的位置。

    你是质子――西凉送入大越的质子,即便是储君又能如何。

    高兴了,我们可以叫你一声西凉储君太子爷,不高兴了,你连个婢子太监都不如。如若不是我们皇上仁慈,此时你,早已成为地牢之鬼,刀下之魂了。

    现今,你哪里还有机会在这摆谱。

    甩甩衣袖,高渐得眼睛又高高的抬起,将圣旨直接放到身后的托盘纸上,厉声尖叫道,“我们走!”

    奉命来宣旨,这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连句“奉承运皇帝,诏曰。”都还没出口,就这么出来了,实在是一大耻辱,将来,我定是要好好的一雪此辱。你白慕清不是很高傲吗,我倒要看看你能高傲到几时!

    “高公公乃是皇上身边十分信赖的人,公子本不该和他有所冲突的。”白慕清身后,一个太监躬身怯懦道。

    “石安――”白慕清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眸突然变得阴鸷。

    石安浑身一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奴才该死,公子恕罪!”他很自然的顺出了这话,音中的颤抖,能听出这人十分的害怕。

    可是,――

    “本王既已来,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找人看着。”他凌厉的一扫石安,不屑的冷哼一声。

    有些恼怒!

    石安头压的很低,双手伏在身前。闻得此言,他浑身一颤,低声道“奴才不明白公子的意思,奴才是来伺候公子的。”

    “伺候――”白慕清盯着袖口的银丝暗纹,自嘲出声。

    “本王,何时需要人伺候!”

    更何况,还是一个武功不低的饶伺候。他,何时受过如此优厚的待遇。

    是的,石安身怀武功,还是不低的武功。一个太监,一个身怀绝技的太监,在他的身边,让他怎能不去联想。

    而他,若是直接表露出来到也罢,只是,他全部内敛于身,这才让人更加的怀疑。

    “那奴才先退下了。”石安战战兢兢的猫着身子,缓缓后退,至门边,才转身出去。

    白慕清的眼眸中倒影出石安愈走愈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桃枝为约――”

    傅姝眉目含羞,两颊泛着桃红,她捏着桃枝,一路欢欣,喜不自胜。

    “哎呦,疼死我了?”

    刚才在风华阁的怒气还未消,这刚出门,又被突然闯出来的冒失鬼撞倒在地,高渐得忍受限度到了极点,还未看清来人,就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走路也不长眼睛,撞倒本公公?”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