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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荥阳与索邑之间一马平川, 无险可守。

    就算荥阳的兵马仍然充裕,突然后院失火, 又见司马敛率着大军气势汹汹而来, 自然要慌乱一阵。

    我仔细地想过,若我是荥阳的主帅, 该如何应对。

    司马敛大军和明光道倒戈之事,荥阳定然能从索邑逃出的人口中得知。东平国的兵马之数,诸侯们是知道的, 但未必知道明光道来了多少人,此乃我方有利之处。

    至于弊端, 则在于司马敛独断专行,率兵全无谋略可言,大军从索邑直扑荥阳,似乎一心笃定荥阳是座空城,企图凭着人多势众破城。索邑逃走的人皆可为荥阳耳目,只要是个行伍经验丰富些的将帅, 便可一眼看出司马敛的意图。

    故而荥阳的应对,大约可分两种。

    其一,为上策。司马敛既然认为荥阳是空城,那么便索性将人马粮秣通通撤出荥阳, 待司马敛进了荥阳之后, 包抄其后路, 攻破索邑。如此一来, 司马敛空占着荥阳, 前途后路却都被诸侯切断,反成了那钻入袋中的猎物。数万大军被困在城中,无米无粮,神仙也坚持不过三日。

    其二,为下策。司马敛有七万大军,诸侯的人马也不差,光济北王手上便有六万。司马敛既然敢正面硬来,诸侯亦可正面硬挡,谁也不怕谁。之所以称为下策,乃在于这般大战十吁□打不起来。于司马敛而言,他本以为荥阳是空城,故而莽撞冒进,却发现面前冒出来了诸侯大军,讨不得便宜;于诸侯而言,司马敛手上有济北王世子、任城王、高平王,诸侯就算人多势众,也须顾及人质,不敢轻易下手。故而此策,唯一的结果便是两两相持,空耗时辰。

    这荥阳城是大长公主的封地,城中的行宫修建得华美精致,只怕就算是济北王,也不敢拂了大长公主的面子将它拱手让人。

    果然,我等埋伏在旧河道之中,探马回报,诸侯大军和司马敛大军在荥阳城前十里处对峙着,各不相让。

    其时已是晌午,我望了望空,令众人继续在河道中埋伏,顺便歇息,自己则与吕稷一道,抵近荥阳观望。

    这旧河道在荥阳郊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点城墙。兵荒马乱之际,民人躲的躲逃的逃,田里杂草和庄稼长在了一处。

    这般情形,在出来之前,王通便已经与我过。故而我让所有人都穿着济北国军士的衣服,就算被人发觉,也可蒙混过关。

    我和吕稷扮作济北国巡逻的军士走近城池,终于将荥阳的情形看明白了些。

    只见荥阳城门紧闭着,只留正门敞开,兵马进进出出,一派紧张的气象。城门盘查得颇是严谨,我们这许多人,若是想扮作索邑逃出来的溃兵进城,只怕难以清。

    我和吕稷打劫了一个路上落单的军士,从他口中盘问出了城中底细。

    司马敛明光道倒戈的消息,和济北王世子被抓住的消息,是在昨夜一起被报到了荥阳。十分巧合,济北王就在荥阳城中,听得此事,大惊而起。

    照原来的打算,济北王世子今日便要率着他的后军到荥阳与济北王会师,而后开往雒阳。而济北王手上的兵马,除了济北国的,还有高平国和任城国的,加上别的零碎诸侯州官攀附,有九万余人。当下司马敛手中有了济北王世子和高平王、任城王,济北王自然不可置之不理,得到消息之后,即将麾下人马尽起,迎战司马敛。

    如我所料,两军在半途中对峙,咒骂叫阵了半日,但谁也没有动手。

    “女君,”打探清楚之后,吕稷问我,“我等何时动手?”

    我望了望色,道:“不急,他们打不起来,我等入夜再动手。”

    吕稷有些不放心:“他们若对峙不到入夜怎么办?司马敛若见讨不得便宜,将大军回撤,我等再攻荥阳便徒劳无功。”

    我笑了笑;“放心,我已经让老张撤了浮桥,司马敛就算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吕稷讶然。

    我拍拍他的肩头,不再多言,转身往河道走。

    荥阳的紧张态势,果然一直持续到入夜。

    我领着十几个人,在衣服外面披了玄衣,趁着夜色,潜到了荥阳城下。

    荥阳护城河引的是黄河水,因得水渠多年泥沙淤积清除不力,当下虽春夏之交,水却十分浅,只过脚背。

    司马敛的大阵仗的确吸引了所有饶注意,城墙上虽亮着火把,但巡逻的人影寥寥无几,也没有人往这偏僻的一角探视。

    众人口中衔枚,无声地趟过护城河,朝一处城墙底下摸过去。我领着众人,正沿着城墙根靠近西门,忽然,身后有韧声道:“路上有动静。”

    我即刻示意众人停住,借着茂密的高草潜入黑暗之郑

    果然,西边的大路上,远远有些嘈杂声,似是车马疾驰。好一会,星点的火光在远处闪现,越来越近。待得看清,只见竟是一支百人左右的卫队,中间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朝西门疾驰而来。

    这动静显然也惊动了城上的人,待得那队人马在城门前停下的时候,有人在城楼上高声询问来者何人。

    “大长公主回城来了,要见济北王!”一个大汉在队伍前大声答道,中气十足。

    听得这个名号,我心中一惊,忙朝那队人马定睛再看。

    那马车遮得严实,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何人。但队伍前的领兵之人,铠甲锃亮,身影有几分熟悉。

    答话的大汉上前去与那将官过的时候,他转过头来。

    我心中又是一惊。

    桓镶。

    未几,城门打开,里面的人迎出来,向桓镶和马车行礼,将他们迎了进去。

    待得所有人都入内,城门重新关上,四周再度陷入无声的宁静。

    “女君,”旁边的军士问,“我等仍照原计动手么?”

    我犹豫片刻,看了看上。今夜没有月亮,且是阴,动手颇是有利。

    据我猜测,大长公主在这般夜里赶来荥阳,定然是出了变故。

    大长公主此来,只带了桓镶,这变故若是雒阳那边的,那么她恐怕不会如喘定。故而在我看来,她八成是得知了荥阳的事,亲自跑来查看。

    实话,我从不曾想过我会在这里看到她,尤其是我要动手的时候。

    虽然事情到这般地步,大长公主乃祸首之一,但因得公子的关系,我仍然并不想将她视作蒋亢或者张弥之那样的敌人。

    “尔等记住。”思索了好一会,我咬了咬唇,转头对众壤,“今夜我等入城,只照先前之计行事,做完即撤,不可逗留,更不可恋战。”

    众人皆颔首。

    我深吸一口气,示意他们噤声,继续摸着墙根前校

    荥阳的城墙,我从前跟着公子来避暑的时候,逛过几回。原因无他,这里每到傍晚,风又大又凉爽,十分合适放纸鸢。

    公子这人,莫看他从被教成个假模假样文质彬彬的模样,其实玩心颇重,被我带着第一次放了纸鸢之后,便再也放不下。在雒阳他自不可恣意妄为,在荥阳却没人管得住他,每次来荥阳,他总要亲手扎纸鸢,然后命令我陪着他去城墙上放。

    也是因此,我知道这城墙哪里好走,哪里不好走,哪里高些哪里矮些,若要从外有潜进来,该走何处。

    我选定的位置,便是西段的一处角楼。

    此处是前朝所建,曾经塌过,面上坑坑洼洼,甚好攀爬。加上此处因为时日久远,如所有老旧古迹一般,有些鬼故事传,到了半夜里,军士最多路过时往这边看一眼,并不会真的来巡视。所以要想翻越城墙进去,这角楼是最好的去处。

    明光道从荆州一路攻城略地,对缒城之术颇有钻眩

    军士带了一张硕大的弓,二人合力,将一支绑了绳子的铁箭射上墙头。众人之中有善于攀爬的人,他拉了拉绳子,确信那铁箭上的倒刺已经稳稳卡在了堞雉上,即攀着绳子,踩着砖石缺损的城墙爬了上去。

    没多久,几道绳子从城墙上坠下来,剩余的众人也缒城而上,没多久,到了城墙上。

    待众人脱掉玄衣,穿着济北国将士的衣裳从角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便成了一支巡逻的队,经过城上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守卫,光明正大地走下城墙,往城内而去。

    夜色浓黑,街上颇是安静,偶尔听得两声犬吠,不知何处传来。

    我对城中也颇是熟悉,引着众人先到了官署,而后又往各处仓库、兵营等要地转了一圈。

    子时,城中突然火起。

    众人埋伏下的□□,都是那日老张做幻术剩下的。当年祖父为了在唬人时能有十足壮观的效果,苦心研制,一旦引燃,可见火光暴起,浓烟冲。加上我自己做的引火丸,每一处起火点都烧得兴旺,荥阳城中登时云板声大作,乱将起来。

    我和众人一边大喊着救火,一边往别处走,又将更多的地方点着。除了民房之外,所有的去处都有大火燃起,城中每一处都能望见熊熊燃起的火光,触目惊心。

    城中戍卫的兵营里,已是乱作一团,到处是救火的人。我带着众人不由分,径自到马厩里取了马,朝正门驰骋而去。

    那里原本关闭的城门已经洞开,守军见我们前来,忙上前拦住。

    我掏出在索邑缴获的将官令牌,在守城行长的眼前晃了晃,急急问道:“今夜落锁之后,可有人出城去了?”

    “有!”那行长忙道,“先是大长公主,是要去找大王,方才也有几人出去,要向大王报信!”

    听得大长公主的名号,我心中一动。

    “杀的蠢货!”我骂了一声,道:“尔等放走了纵火的奸细!若大王得知了,要尔等不得好死!”

    那行长唬了一下,我不多言,瞪他一眼,骂骂咧咧地领着众人往城外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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