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门帘,余琰探头一瞧,就见那分开左右幽碧水泊的官道路面上,前后各有一张长木桌,上置一稍大的竹伞,拦住了两段路,行走之人可以通行,但坐马车的,就多有不便了。

    有几名奴仆打扮的人正在两处桌子旁忙活,而一前一后的,则分别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面呈褐色,有些上了年纪,不过蜀锦衣袍,穿着华贵。但和那些养尊处优的人相比,这男的又多了几分草莽气息,两只手掌更是密布极为明显的厚茧。

    这是一名练武之人。

    还是拳脚功夫绝非寻常的那一种。

    因为这样的厚茧,余琰只在神行和尚手上见过。没准这人与神行和尚相比,也就差了几门异术。

    而女子则是二八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虽是少女模样,但梳着妇人髻,显然是已经嫁人。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也就明显是出身富贵的少女,抛头露面不说,还在这里拦路,有些奇怪罢了。

    这时候,余琰已经在仔细打量着这一行人。

    这一男一女,明显是那几个奴仆的主子,联想到车夫对这些人的称呼,他心里立马就有了一番计较。

    而这时,一个接一个的方头括号跑了出来。

    【徐萧公:水莽集镇大户徐佳之人,徐章渊之叔,自幼爱舞枪弄棒,早年因生性骄纵,持武伤人,留下人命官司,死者家中颇有财力,故而徐萧公不得不远走他乡。因其侄徐章渊考中秀才,徐家声威大壮,他才得以返乡。也因此,对于其侄徐章渊甚为感激。因徐章渊出事,见多识广的他认出这是喝了水莽草熬煮的汤汁而横死,给人去当替死鬼了,所以特意携徐章渊之妻在此地拦路,寻那替死之人!】

    【李萍儿:苏汤河县远樵山集镇上大户李家长女,两家祖上有旧,便指腹为婚,想结那秦晋之好。只可惜,两家所生都男婴。不过李家夫人生性守信重诺,为此连生数胎,终得一女,成全两家一番佳话。】

    【徐阿福:本名王阿福,徐家家奴,祖辈皆在徐家为奴,因此深受徐家信任,被恩赐姓徐。】

    【徐阿财:同上。】

    【王二子:徐家家奴,会一些拳脚功夫,平生最大的目标,是能为徐家立下大功,好被恩赐姓徐,成为徐家之人。】

    【林麻子:同上。】

    【张大螺:同上上。】

    这洞悉万物之能,是只要余琰敢仔细去看,这备注就敢打。有一个算一个,绝无遗漏。若没有出现,那定然是人家开小号了,弄了一个假身在他面前晃悠。

    余琰收回目光,他已然知晓这里是谁在主事了。

    是徐萧公!

    因为他这洞悉万物之能给这位打得备注最多,字里行间更是透出了一股悍勇果断的气势。至于那位徐书生的年少夫人李萍儿……多半是一个没主见的,别人说什么她就怎么做的。

    要不然,备注里也不会有“成全两家一番佳话”这一句了。

    估计除了长得漂亮外,什么用都没有。

    相较而言,那五个徐家的仆人,反倒要比这位秀才夫人难缠不少。这五人毫无疑问是徐家的心腹,唯命是从。

    所以,在不考虑无月出手的情况下,余琰已经放弃动用武力硬闯了。

    他只是皮厚,拳脚功夫恐怕还不如那几位徐家的忠仆。

    于是,余琰让马车再过去一些,然后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见过两位檀越,贫僧是苏汤河县远樵山烂杏山上的和尚,奉住持之命出来办事,眼下正要回去复命,还望二位檀越行个方便!”

    “烂杏山?烂杏寺吗?贵寺神字辈大和尚我也曾见过几位,不知道和尚你的法号是什么?”徐萧公目光微微一闪,顿时就笑了起来。

    余琰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松了口气,这备注给徐萧公打得“见多识广”备注可是让他心里略有些压力,下意识的觉得不好在言语上进行糊弄,但眼下徐萧公这番话,让他明白过来,这烂杏寺里面那乱七八糟的法号,恐怕只有上了年纪的老香客才清楚。

    毕竟一般人上个香,都不会有那闲心雅致,却打听下寺内僧人的法号究竟如何排列。

    “贫僧神秀。”余琰微微一笑道。

    “和尚你也是神字辈的?”徐萧公顿时大惊。

    “正是,贫僧是烂杏寺监寺长老,下次二位檀越若来烂杏寺,可来寻贫僧,也好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余琰见震慑到了,便表露出一分善意,好让徐萧公知难而退。

    “这……”

    徐萧公顿时皱紧了眉头,不过随后,他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脸苦色。

    余琰见这他这样,不由心中暗骂戏精。

    看这厮这番模样,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好让他开口询问一下。毕竟他都已经表露善意了,若是不开口,不仅显得不近人情,也不像是出家之人。

    对于平常之人,比如此地那打渔的人家,种地的佃农,不近人情就不近人情吧,因为无所谓,毕竟僧道大多出身于寒门。近人情,那是为人随和,性子仁厚。不近人情,那是合情合理。

    但这厮可是徐家之人!

    徐家,此地大户。

    对于大户,按这里的规矩,不仅要讲究“众生平等”,还要礼待三分!

    余琰只好开口问道:“不知檀越为何愁眉苦脸,可有什么危难之事,若是方便,可讲给贫僧听,贫僧或许……”

    说到这里,余琰故意停下不说,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把下半句话说完整:能心里好受一些。

    不过,余琰在这边自顾自腹黑,那徐萧公听到余琰这番话,却是以为他演技精湛,这鱼儿已经上钩了!

    于是,徐萧公苦着脸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是我苦命的侄儿,徐章渊,得了怪病,一下子就昏睡不起了。”

    那又不是你儿子,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还把人家媳妇拉出来?余琰心中腹诽着。

    他这是气的。

    有无月那番叙述在先,他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清楚,这老戏精是准备拿他当替死鬼了!

    看来,这替死鬼也有一些讲究,不能随便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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