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苦的云不飘没吃晚饭,爬到屋顶上看星星。

    东福给众人解释,被围着中间绘声绘色的说下晌的过堂。

    众人讨论纷纷不停,现下城里所有人都在说这桩案子。

    一家子倒没谁说李家委屈,都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很理解被孤立被欺压望不见出头日的苦,当然,理解归理解,杀人什么的,的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出的。

    仗着没外人还有不是人,琳琅义愤填膺,说自己。

    “踩着我的脸,就这样踩着我的脸,”他偏着头,给众人看他的右脸,完好无损,但曾经惨不忍睹:“我那个恨,真恨不得突然生出一身大力来,把那些个王八羔子全杀了,老子赔上一条命也值了。”

    说的是他幼时做乞儿的时候,抢不过别人天天被毒打。

    扈叔大巴掌按回他脑袋,闷声道:“不值当,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他不善言辞,人也有些笨拙,因为这些没少在街上吃亏,老实人被逼急了爆发几次,才让那些骨子里喜欢欺辱人的泼皮赖货收敛。

    “不理他们,他们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琳琅大声道:“我和扈叔你不一样,我长得好看,他们嫉妒我。”

    扈叔:...行,我的确不好看。

    问芳幽幽一叹:“可不是嘛,咱这种人,长得好看就是罪过。”

    “是呀,我都想过划烂自己的脸,才不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环珠鼓着嫩嫩的腮帮子。

    豆蔻的少女生气都那样的生动,让人不忍破坏,可有些阴暗的人反而更想去破坏。

    “幸好遇到师傅,师傅想办法把我偷偷带走,不然这会儿我都成了——”环珠眼一红,泪珠子啪叽的掉。

    琳琅拉她的手。

    孟婆婆叹:“长得好在老百姓家不是好事,四五分颜色还能找个好婆家,六七分的,只能给大户人家做妾。再好的,当爹娘的心惊胆战,是祸端呐。”

    问芳道:“别说老百姓家,便是当官的,家里女孩子长得太好,也要堤防上峰讨要,同僚献美。以前有个亲戚家,有个女孩子长得可好,雪白雪白的,千方百计藏着掖着还是被同僚的夫人撞到了。那夫人一家缺德,四处散扬,最后女孩子被个老头子要去,一家人打落牙齿肚里吞。”

    环珠:“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胳膊拧不过大腿,一家人缩着脑袋做人。那老头子官场倾轧,破了家,要送那女子巴结人,女子不愿,自己死了。”

    环珠:“畜生。”

    孟婆婆慢慢道:“没权没势,不管男的女的长得好都招灾。前些年头,城里出了个小公子,长得可好看,哎哟哟,我听说啊,见着他连马都不走路了。突然,没了,听别人说啊,被大户人家掳走了。也不知道——”看眼两个孩子,没往下说。

    但琳琅环珠也是经历过的,自然知道孟婆婆没说的是什么。

    抿直嘴,眼里黑沉沉的。

    扈叔:“多几个好官就好了。”

    孟婆婆道:“咱还算好的,听那些客人道,咱的邻国,爆发了战争,人当马牛卖,大姑娘走在街上就被人拉走,还有大白天破门抢劫的。全乱了。那个词叫什么,民,民不啥?”

    问芳:“民不聊生。”

    玉氏皇朝磕磕盼盼好歹没换个姓,不然真是伏尸百万生灵涂炭,饶是如此,像她家,男人们一倒,阖族都死的死,散的散,往日的富贵荣华不过一场抓不住的梦。

    东福:“你们凡人过得这么难呀。”

    其实哪个地方都有艰难,但凡人这种——东福感觉太憋屈了,反抗都不能反抗,跟他们逆天而行的修行者太不能容。

    所以说,哪个都不想做凡人。

    他看着众人怜悯,甚至许诺:“放心,以后小爷护着你们,让你们好好过这辈子。”

    凡人们:...并不想领情,并感觉你在冒傻气。

    魅无端踩着瓦片坐到云不飘身旁,说她:“你胆儿肥,去呸卿未衍,换个人,两根手指捏死你。”

    云不飘捧着脸斜眼看他:“我不就是有恃无恐嘛。”

    只要墨倾城在,卿未衍就不敢怎么着她。

    “嘿,不怕他秋后算账?”

    “怕,怕死了,可我怕我会先憋死。”

    静默一下,魅无端拐拐她:“被杀夫案刺激了?”

    云不飘白他,死个把人而已,她自己都杀过多少人...不过真被刺激了。

    “我要是个凡人,不会比何氏做得好。”

    只会比她更狠绝。

    所以——

    云不飘忧伤:“我在修真界的地位,还不如何氏在李家的地位吧?”

    魅无端道,好,不是为着别人伤心,是为自己,有分寸就好。

    他也忧伤:“但凡你能修炼一点点,老子求爷爷告奶奶也把你灌成个上仙。”

    “切,你自己都打不过卿未衍,还能把我灌成上仙,可别给自己贴金了。”

    魅无端瞪眼:“老子是资质有限。”

    “我连个资质都没有。”长长叹气。

    魅无端想了想,低低问:“要不要考虑——夺个舍?”

    云不飘惊悚:“天打雷劈哟。”

    “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面对魅无端的挤眉弄眼,云不飘斗争良久,狠狠点了头。

    “放心,老子一定给你弄个资质绝佳心甘情愿的。”

    魅无端喜气洋洋,等丫头有了身体,就能修炼,修炼个差不多就能招女婿,自己能抱孙子...

    云不飘看了一晚的星星,千头万绪,心里杂乱的很。

    第二天,早早到衙门,苗县令在后头打拳,一身短打,看上去精神抖擞。

    冲她招手:“我有个想法。”

    云不飘走过去,有气无力:“嗯,人没想法就死了。”

    “...”

    姑奶奶很不对呀。

    苗县令微笑:“我觉得,你开设律法课,很有用。”

    云不飘抬眼:“朝廷要治你罪,你这县令干不下去,要给我打工当律法夫子?我聘你,一月一百两金子。”

    一百两!金子!

    苗县令差点儿噎过去,他慎重问:“你那里先生都是这个价?”

    骗子!绝对遇见骗子了!

    云不飘这才想起,学院好久没去了,也一直没见过先生。

    她道:“他们啊,不要钱。”

    苗县令懵,那岂不是图谋更深的骗子?难道是——拐子?

    云不飘道:“你知道我有些寻常人没有的门路。”

    “所以——”

    “所以在下头找的没来得及投胎的饱学之士,不用钱。”

    “...孩子们——不怕吗?”

    “哦,大家不知道,伪装过的,跟活人一样。”

    “...我听说,鬼气伤人。”

    “处理过,不会的。”

    苗县令深深怀疑云不飘身份,难道这位以后会是御鬼的女天师?

    这身子骨...

    人不可貌相啊。

    “咳咳,说回正题,何氏一案,原本可以避免。”

    云不飘不解,人性的恶怎么避免?提高全民素质?嘶——苗县令胸有大志啊,可惜——云不飘摇头,社会大环境怕是不好实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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