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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将终,天地间的冰冷森寒渐渐消退,崇政殿内,中书门下及枢密院几名重臣,正毕恭毕敬地候着,这回天子未至,都站着的。

    冯道、李涛、赵莹、范质、魏仁浦,一个个面无表情。都知道,天子因刘审交之逝,心情不佳。这几日,朝中的老臣,又陆续“致仕”。旁人看不出,这些高官又岂会看不出天子体恤老臣背后的“险恶”用心。

    李涛、范质、魏仁浦三人还好,年纪正当时,且多为刘承佑所倚仗。这些人中,最紧张的要属冯道了,在场之人,就属他年纪最长了,别看皇帝一直以来对他恩遇甚重,也舍得放权,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被“体恤”了。

    当乱世王朝,亡国天子的宰相,冯道没什么兴趣,但如今大汉国运渐昌,冯老狐狸还是愿意多在朝中逗留几年,发挥发挥余热......

    伴着内侍高唱,刘承佑脚步带风,跨过殿门,直向御案。

    “免了!”冕袍一甩,动作短促有力,朝几名行礼大臣吩咐着。

    待几人落座,刘承佑将手中的一卷书册放下,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朕召诸卿而来,是为中外几个重职,人员安排问题!洛阳、汝州、郓州、兖州、安州,无一不是国家重州要地,官员选派,需得慎重!”

    言罢,便看向范质:“郑国公调任之事,朕早让你等商议,连同废朝三日在内,五六日过去了,还没个结果吗?”

    从天子的态度中,明显感受到了一丝不满,范质也难保持其一贯沉肃的形象,更不敢表现出平日的急躁,赶忙起身禀道:“回陛下,经臣等议,郑国公军中勇将,治军有余,而理政不。放之于州镇牧民之位上,弊大于利,不若用以镇塞戍边,既可解洛阳弊政,又可发挥其能!”

    范质等人,与其说是商讨,莫如说是猜度皇帝的心思才是。

    “这等考虑,可!”果然,闻言只稍思之,刘承佑便点头表示认可,问:“边塞之中,可有目标州郡?”

    范质赶忙道:“朔方之地,孤悬西北,虽属汉地,实无良政,以致胡虏猖獗,肆虐于汉土,名不副实。时下,国丈折公正领兵于西北征讨野鸡、杀牛二族,既复宁州,料想来年开春,更是用兵之时。郑公前去,正可助战!”

    禀报完,范质便注意着皇帝的反应,结果让他松了一口气,只见刘承佑没有一点迟疑,直接同意了:“如此甚好!照此执行,移史弘肇为朔方节度使,让他去灵州吧。”

    “是!”

    “郑公去职,西京留守当委何人,洛阳乃天下腹心,大汉陪都,重中之重!”没有一点停顿,刘承佑又问。

    “郑州防御使景范,在任三载,政绩卓然,当行升擢,臣等以为,可守西京!”冯道操着苍老的声音,小心地禀报道。

    “景范有政才,经世之能,治洛阳,甚合朕意,朝廷可安!就这样!”刘承佑又直接同意。

    接连两个人事提议,都得到了刘承佑的同意,殿中气氛轻松了许多,冯道、范质二人,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景范既去,郑州谁人可继?”刘承佑问。

    冯道说:“太常卿张昭,聪敏练达,累朝老臣,可治郑州!”

    张昭,在刘承佑这边出场率并不低,尤其在继位之初,朝廷礼制典仪构造方面,有些功劳。

    应:“可,以其知郑州!”

    “汝州谁可继之?”

    范质道:“中书舍人鱼崇谅......”

    不待其说完,刘承佑直接打断他:“鱼卿位在中书,书诏繁委,处置调发,深合朕意,就不派地方了!另外选人!”

    “是!”范质停了一下,又道:“礼部侍郎司徒诩,素有能名,为官清白,明经通义,历任地方,可任汝州!”

    刘承佑没说话,似乎在回忆此人的信息,考虑了一会儿,道:“那就以司徒诩知汝州吧!”

    “兖州呢?”刘承佑表情,已然渐渐漠然了。

    这回站出来的,是冯道:“太子詹事马裔孙......”

    名字方说出口,又为刘承佑所驳斥:“马卿乃纯儒也,州镇军政,繁复糜杂,非其所能用事,还是留他在朝中,在三馆治学撰书吧!”

    天子的态度,让冯道心中微惊,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

    方瞧到刘承佑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说话更加谨慎了:“户部侍郎颜衎,谅直孝悌,向以政绩闻名,治政经验丰富,陛下,以为如何?”

    冷淡的目光在冯道身上扫了两下,看得这老狐狸有些不自在了,刘承佑方才淡淡应道:“降兖州为防御州,以颜衎为防御使!”

    “是!”没来由的,冯道松了口气。

    思及此番应对,自己所荐之人,再注意着天子那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冯老狐狸一下子悟了,若不是顾忌御前失仪,他真想将自己花白胡子揪掉几根......

    是故,当刘承佑再度问起,郓州之任,当属何人之时,冯道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由其他人去说。

    这个时候,宰相李涛寻得机会,抢先开口了:“陛下——”

    不过刘承佑没让发话的意思,再度生硬地打断臣下的发言,呵呵一笑:“李相公心中也有贤才可举?看来诸位相公,是早有人选,都替朕考虑好了,倒是不需朕多费脑筋啊......”

    刘承佑这如讥似嘲的话一说出口,冯道、李涛、范质几人,赶忙起身拜道:“陛下言重了,臣等不敢!”

    到此时,谁还感受不到,皇帝心中的不满。刘承佑是让他们商讨而来的,不是让大臣们替他安排来的!

    “不过,朕还想安排一两个人!”刘承佑扫着几名宰相,言语如刀,锋芒锥心。

    几个老臣,身体同时抖了一下,都埋下了头,不敢直缨皇帝刀子般锐利的目光。

    “郓州那边,皇叔早无就镇之心,军政之务,这两年悉出于幕佐。朕以郓州地处中原腹地,无外寇之扰,也不需节度、观察、防御、团练了,此后,便废镇为州。至于治政人选,朕属意郑国公之子史德珫,朕观察他很久了,是个正直之人,由他知郓州事吧!”

    “陛下慧眼识人!”这个时候,岂有人敢持异议,冯道如常出言夸奖,想要亲近天子。

    “至于安州......”

    “请陛下钦命!”这一回,冯道很聪明地请道。

    对此这老狐狸识趣,刘承佑是不好再多夸奖了,考虑着人选,一直未说话的宰相赵莹站了出来:“陛下,老臣有一人选。”

    “嗯?”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偏头凝视着此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前晋遗老,并非不识趣之人。

    “说!”

    “老臣年迈昏聩,时感精力不济,自觉已无力长处中枢,占据宰相之位,自请知安州......”

    赵莹所请,倒却也出乎刘承佑之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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