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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五百钱!足够在金陵的酒家,好生吃喝一顿了!”离开酒肆,副使嘴里忍不住抱怨着方才享受的简餐陋食寡酒。

    骂咧了两句,又转而发笑,那是种幸灾乐祸“由此可知,北汉百姓生活是何等的困苦艰难!”

    他这一路,见大汉百姓有衣不蔽体,身形消瘦,面带饥色,时而出言讥讽。

    韩熙载则无意亲近这种小人心态,手里拿着几枚崭新的乾佑通宝,翻看了几眼,感叹着“此钱,比起我们的唐国通宝,确是精致不少。”

    掂了掂,又道“份量,似乎也要重一些。”

    副使在旁见了,心中默默记下又一笔韩熙载“亲汉”的表现。韩熙载则捏起一枚铜钱若有所思,召来一名随从,吩咐着“你去察问一番,北汉诸类旧钱一贯新钱能够兑换多少!”

    安步当车,韩熙载回到宾驿,正见着两名随行下属,正徘徊于门前,面带急色。

    见到韩熙载,神情一松,如释重负一遍,迎上前来“韩公,你总算归来了!”

    急得生汗,见属官拭汗的动作,韩熙载眼神一扫,问道“是否觐见之事,有消息了?”

    下属微讷,小鸡啄米般快点了几下头,稳定心神应道“适才汉宫来人,召使节入宫觐见。”

    韩熙载还没发话,旁边的副使眉毛一扬,顿时朝韩熙载发难“我说就当待在宾驿,等候召见。此番稽缓,若惹得汉帝生怒,耽误了大事,我看韩公如何福明交代!”

    “本使此前不是说了吗,你不必陪同于本使!”韩熙载瞥了副使一眼,很是淡定的样子。

    边上,有宾驿的下吏注意着南唐正副使节之间的龃龉,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将之尽收眼底。

    等了这么久,副使急不可耐的,韩熙载倒的不喜不悲,很有高士风范,从容不迫地换上礼服

    两个人入皇城,至宫门前,直接被拦下了,面对质问,守卫的军官很冷淡地给了个回应“陛下召见者,唯唐使韩熙载一人,其余闲杂人等,赶快退避!”

    此言落,边上的青年副使不乐意了“我是遣唐副使,奉吾主之命前来,大汉天子岂有不接见的道理!”

    可惜一番争辩,在面对早被有所交待的禁军军官,显得那般无力。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最终,副使是大感屈辱,气愤异常地被拦住了宫城口。

    韩熙载独身入内,思及宫门口的状况,心中隐忧。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细细思量一番,有所感察,此事毕,回朝后,副使会如何说,少不了添油加醋。这汉天子,似乎还在耍弄手段,韩熙载淡淡地笑了。

    “外臣韩熙载,觐见大汉皇帝陛下!”崇政殿内,韩熙载收束心神,礼节到位,谨重地向刘承佑作揖。

    “来使免礼!”刘承佑端正于御座,目光下视,扫着韩熙载,声音清亮地吩咐着。

    注意着韩熙载,果真是仪表俊美,气度不凡,不负其盛名。上一个给刘承佑有差不多感觉的,还得属李毂。有趣的是,韩李二人,一南一北,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刘承佑审量着韩熙载的同时,韩熙载也在打量着眼前的汉天子。真是太年轻了,这是最直观的感受,但平静的面容间,却有种超出其年龄的成熟感。

    “听闻来使到东京已有些时日,朕这段时间国政繁忙,碍于俗事,此前一直不得空召见。怠慢尊使,还请恕罪!”刘承佑随口说着两人都不信套话。

    “陛下言重了!陛下勤于军政,是中原士民的幸事!”韩熙载也随口附和着,目光都没闪一下。

    就那么注视着韩熙载,刘承佑夸奖道“几十年来,南渡江南的北方士人数不胜数,然能在江东闯出名堂,使声明闻于四海者,唯有韩公了!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面对刘承佑的恭维,韩熙载面无动容,谦虚道“陛下谬赞,外臣实不敢当!”

    言罢,韩熙载自袍袖中掏出一本礼册,捧在手里“外臣此番北上,携有吾主礼物奉上!”

    张德钧立刻上前,接过礼单,呈给刘承佑。

    命人奉上茶水,刘承佑接过,也不看礼单,随手置于案上,也不矫情,直接道“南唐主有此美意,此番进贡,朕就笑纳了!”

    闻言,韩熙载眉目顿时一凝,抬眼注视着刘承佑,就像隐藏在鞘中的宝剑亮出一般,严肃地道“陛下,外臣所携,乃是我主大唐皇帝,带给陛下的礼物,非贡品。大唐与大汉,乃并立南北的强国,并无从属之分,还请陛下慎言!”

    面对韩熙载的纠正,刘承佑兴趣盎然,反问道“先生为北人,何以南臣自属,这般尽力为其辩驳!”

    韩熙载头一昂“臣入南国,自为大唐之臣!”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先生南渡之时,割据江淮,不服王命的,可是杨吴吧!”刘承佑声音很轻,但话里带刺。

    韩熙载不禁瞄了眼刘承佑,只顿了下,便道“我烈祖建立大唐之时,中原当鼎之重者,可是石氏”

    还有半句直接的质问,韩熙载没有说出口,也是顾忌真把这个少年天子给惹怒了。

    刘承佑反应平静,心道此人倒是不肯吃亏,又或是不肯堕了其国其主声名,毕竟是,代表“大唐”北来的嘛。

    稍稍直起身体,看着在他注视下一副安然的韩熙载,刘承佑问道“说吧,唐主派北上东京,做什么?”

    面对刘承佑的明知故问,韩熙载仍旧从容而答“外臣奉吾主之命,欲同大汉弭兵消乱,恢复两国邦谊,重开商榷,互通有无!”

    “哦!”点头应了声,作了然状,调子拉得老长“是来求和了啊!”

    刘承佑话音刚落,韩熙载便拱手,十分郑重地纠正道“陛下,是议和!”

    “两国未启战端,仅边境小有冲突,大唐更无战败之虑。臣奉命北来,是带有吾主十分诚意,为保两国之稳定,护黎民之安泰,同商贾之往来!请陛下审之!”韩熙载严肃补充道。

    “议和就议和吧!足有目的相差弗许!”刘承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旋即表情转冷,目光陡然变得森寒起来,直直射向韩熙载,仿佛要扎入其心底“自大汉立国以来,未曾南下,反而是你们,屡屡勾结淮上盗贼,生事作乱,害我国民!”

    韩熙载睁着眼说瞎话“彼时北狄南寇,中原倾颓,我主心念华夏,只是出力,欲剿匪以致安宁,保一方太平罢了!”

    “欲开榷场,去岁何以闭市封边,淮南一粒一粟不得入淮北,这是什么意思?”

    “只因江南生灾,彼时淮南有奸商囤积居奇,我朝厉行打击事而已,并无针对贵国之意!”韩熙载仍旧冷静地回答着。

    “朕倾兵西进平河中,唐主兴兵欲犯我国土,如此趁火打劫的小人行径,如何解释?”刘承佑的声音高了些,也冷了些。

    韩熙载仍旧不动声色,平静应来“闻大汉动大兵平乱,我军不过正常调动,未免生乱,徒为自保也!”

    这样一个儒雅俊逸的文士,扯起淡来,眼睛都不眨几下。刘承佑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自御案上拿起一封奏书,翻开“这是朕收到不久的奏报,来自徐州巡检使成德钦,书言,乾佑二年二月庚寅,有唐军北犯,率军迎击,杀五百人,生擒一百二十人!”

    “这就是,贵国的诚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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