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上元宝

第503章 张家祖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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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驾着马车驰骋在蜿蜒曲折的山脚,江涛觉得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木子戒不时摸一摸怀里,生怕怀揣的古董宝书不翼而飞。

    他透过窗子向赶车的江涛询问着张有年家的详细情况。因为逆风,不得不将一句话拆成好几截大声喊。这会儿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有些情况江涛本不想告诉木子戒,他不知道堂堂大唐将作监将作大匠去找一个木匠的后代,对他们而言是福还是祸。

    他还不止一次地想起托梦给他的张家老祖宗,他怕这样冒昧地将木师父带到张家,再次惊动老人家入梦来。

    可是,直觉与理性都在反复告诉他,木子戒师父是值得信赖的人。他最终没能守口如瓶,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说给了木子戒。

    木子戒师父沉默许久。江涛耳畔剩下的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咯吱吱的车轮声,还有呼呼的风声。

    忽然,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焦土味扑面而来。江涛这才意识到前方高能,八道湾砖场就要到了。

    过不了几日,三十万城砖就要开窑了。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飞向了砖场。

    “师父,前面就是八道湾了,咱进去吗?”江涛扭头征求木师父的意见。

    木子戒神色凝重,摇摇头道:

    “不去。”

    江涛心中很是不满,扬起鞭子甩了甩,拉车的马儿疾驰起来。

    空气有些沉闷。

    好在这是深秋季节,两边山上稀稀落落的树木,还有一片片的野草,用他们红黄绿的绚烂色彩点染着大大小小的黄土山丘,让人不觉得单调。

    不多时,马车经过南山岔,速度又慢了下来。

    多么熟悉的一方小天地!干涩的苦水河,萧瑟的小村庄,山坡上散开的羊群……我们的主人公不由地追忆起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

    人常说往事如歌,会随风飘逝;我却说有些人有些事就像仙人掌的刺,一回首便会扎了人的心。

    这不,江涛之前还沉浸在对往事美好的怀恋中,转眼已经想起遇害的老岳丈,仇恨的火焰又一次从心底往上窜。

    他恨不得将陷害老丈人的老贼宇文云碎尸万段。

    可这有可能吗?简直是个笑话,你做梦去吧,一个小木匠岂能斗得过当朝权臣!

    江涛的愤怒很快便化作一道鞭影,这次着实抽到了马的屁股上。马惊了,向前拼命一跃,车子差点没飞起来。

    “怎么了,刚涛?!”

    车厢里的木子戒毫无防备重心失控,一头撞在了方木柱子上,额头瞬间便起了个鸡蛋大小的包。

    江涛赶紧喝停马,下车来问是不是惊吓了师父,却见木子戒用手按着额头,一个劲说“没事没事”。

    “师父,您的额头怎么了?”

    江涛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真后悔自己赶车时不该胡思乱想。

    “徒儿,是不是马惊了?为师不怨你,马被惊还不是常有的事!”

    木子戒揉了揉额头上的疙瘩,松开手开玩笑道,“幸亏师父我小时候练过铁头功,头硬着呢!”

    “马没惊,师父,”江涛一脸严肃,解释说,“是徒弟我走神了。”

    木子戒笑着问:“想媳妇了?”

    江涛摇摇头,眼睛死盯着木师父的额头,嘴里还轻轻说着“别动师父”,手便不由地去摸那鸡蛋大小的疙瘩。

    他一边轻轻揉搓,一边用口吹着凉气,嘴里反复念叨着“疙瘩疙瘩散散,疙瘩疙瘩散散”……

    你别说江涛这招还真灵验。

    就这么一摩挲,木子戒师父居然感觉不到疼痛了,额头上的大包也很快收缩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指头肚子大小的青疙瘩。

    “徒儿,你给为师施了啥法术,咋这么快疙瘩就下去了?”

    木子戒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怀疑江涛有什么超人的法力。江涛只是微微一笑道:

    “我也不晓得是啥原理,只不过小时候玩耍时不小心头顶上撞个疙瘩,大人们会这样操作!”

    话说完了,他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时候无处可考。好在木师父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没事了,瞧,日色过午了,咱离张家崖还远不远了?”

    木子戒手搭凉棚皱着眉头望了望西斜的秋阳,接着问,“对面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江涛回答说:

    “这个村子叫南山岔,距离张家崖大概还有四五十里路的样子吧!”

    师徒二人的马车又一次起航了。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东皋里。

    夕阳下的山村,就像镀上了一层金甲,苍凉而辉煌。

    嗅到陌生的气味,听见陌生的马车声,家家户户的犬都警觉地狂吠起来。犬吠声从村子的这头蔓延到了那头。

    不少人都藏在自家的篱笆墙后边,偷窥又有什么人来找他们的里正。不知他又招惹了什么人。

    木子戒下意识地摸一摸怀揣的宝书,在车厢里东张西望,想透过车窗看张有年家的老宅子。

    第一个瞧见马车的是张有年的傻公子。

    “阿爷,不得了啦,官爷又来抓你来喽!”

    自从上回张有年因闹盐荒之事被孔武抓往金城大牢,这小子就受了惊吓,也总结下了教训,只要是有骑马的或者赶车来的人,他就会撒腿跑回屋子向阿爷报信。

    张有年没出门,缩头缩脑从门洞里出来的是他的二婆子。

    “呸呸呸,真是活见鬼!姓刚的,你个扫把星,是人是鬼,还嫌把我家相公害得不够呛吗!”

    那骚 货一出来就朝着江涛来的方向连啐了三口唾沫,破口大骂,“我老张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又来带害我家,哪里的鬼害哪里的人去吧!”

    “姓刚的,你别以为变成死鬼能吓住老娘!别过来,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老娘我就放开这蕃犬,让它嚼了你的骨头咂了你的血!”她威胁他道。

    “嫂子,别,别把那兽头放过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我是人,不是鬼啊!”

    江涛一把勒住马缰绳,手心向前伸出双臂做出妥协的动作。

    好男不跟泼妇斗,更何况今天领着师父木子戒前来考察他家的老宅子,江涛只能最大程度保持克制。

    他尽量同这泼妇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耐心向她解释说:

    “嫂子误会了,我江涛今日来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你家新宅子料备的咋样了。”

    “这么说你真是人,你没死?”那女人睁大眼睛远远地打量着江涛,“那你车上载的当官的是谁?为何又要带不三不四之人来我家?”

    那女人听江涛说是来看新宅子的料的,便对他放松了警惕。可是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她还是担心江涛来者不善,特别是对坐在马车上的官老爷十分不放心。

    木子戒大人不失时机地掀开帘子,提一提袍衿,款款下车来。

    江涛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底气,用手示意示意,向对面那女人喊道:

    “什么不三不四之人,嫂子今日可千万不敢乱讲!你晓得吗,这位可是咱大唐将作监将作大匠木子戒木大人,从长安来的!”

    “什么?你说这位官爷是从长安城里来的?那他一定见过咱皇上!”

    那女人一听江涛的介绍,差点吓昏了,转身跑回宅子里去了。

    很快地,张有年仓皇出了大门,一边跑一边喊:

    “小民张有年不知木大人大驾光临,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木子戒抚须而笑曰:

    “你就是张有年?张老弟快快请起,快快起来!怪都怪本官来之前没给你打声招呼,方才让你家夫人受惊了,真不好意思!”

    张有年受宠若惊,没想到人家将作大匠这么大的官,说起话来居然没架子,不但没有怪罪自家那泼妇的无理谩骂,而且还自我检讨。

    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老张,你愣着干嘛?还不速速请木大人进屋!”江涛见张有年像只打愣的鸡,赶紧提醒他说。

    张有年并没有急于请木大人进屋,而是一把攥住江涛的手说:

    “刚木匠,刚老弟,他们都说你死了,唯独我老张没说。我敢发誓,我一直在等着你盖新房子,今天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张有年的话天真得像个孩子,却也着实让江涛感动了好一阵。

    “老张,你的事江某一刻也没有忘记。只是这半年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才拖到了现在,实在抱歉啊!你放心,今天带木师父参观完你家这老宅子,回去我马上安排人手给你家盖房子!”

    说实在的,江涛这回见到张有年,不仅不憎恶他,反倒觉得对他有什么亏欠似的。

    “噢,兄弟你果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太感谢你了!——可我这老宅子一堆朽木有啥看头,何劳木大人莅临?”

    听了江涛的一通话,张有年先是高兴,接着却似乎想不明白了。

    木子戒哈哈大笑道:

    “张老弟此言差矣!本官听说你是木匠世家,怎么就不明白千年的木头会说话的道理呢?”

    一听木子戒这话,张有年顿时羞愧难当,他愧对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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