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阿娇一曲柔舞,将李哥奴家的中秋宴会推向了高潮。

    玉笛声声,吹落一院子的月光。阿娇的莲步似乎踩在琵琶的琴弦上,旋律婉转又轻快,舒缓流淌;舞姿轻盈而曼妙,风姿绰约。

    韩大学士醉眼看伊人,情人眼里出西施。阿娇腰肢纤纤、裙带飘飘,恰似那春风袅袅里柳枝依依,俨然就是嫦娥下凡、洛神凌波,让人心旌随之摇荡,悠哉悠哉……

    阿娇的倩影占据了韩胜的天与地,他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表演给他一个人看的。最是那裙摆飘扬时她冲他含羞脉脉的回眸一笑,让他心花怒放,不能自持。他有种冲上去搂住她的冲动,却又怕贸然的行动惊扰了这娇艳的花的静悄悄的开。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一轮明月照万家,天下何处不良宵?咱们的韩大学士见了美人兮忘了娘,沉浸在这温柔富贵乡不能自拔……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树梢上茂密的叶子窸窸窣窣,几缕淡淡的墨云朦胧了天上的白玉盘。

    贺季真博士早倒在席下,齁声雷鸣。宇文云瞅一眼脚下这糟老头子,对他既敬又恨,真想踹两脚,可还没踹就隐隐觉得脚有些疼,于是又赶紧在心里忏悔起来。

    肴核既净,杯盘狼藉,宴酣之乐,在醉眼观哥奴家妙龄少女阿娇之舞蹈。宇文云大人想入非非,真想他娘的再年轻这么几十岁,与阿娇化蝶双双 飞。

    韩胜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宇文云大人,只见他眯缝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阿娇姑娘,瞬间便把他想成了假想情敌,脑子里胡乱想了些消灭他的法子。

    宇文云猛然察觉韩胜怒目盯着自己,假装睁着眼睛睡大觉,心里却充满着对年轻人的羡慕嫉妒恨。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黑影从屋顶飘然而下,一个蒙面大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宇文云的面前。

    “大人,有消息了!”他咬着宇文云的耳根子说。

    宇文云一听此话,瞬间睡意全无,龌龊念头瞬间消遁得无影无踪。他一骨碌翻起身,瞅一瞅席上醉得东倒西歪的宾客,狠狠瞪了一眼韩胜,示意那蒙面人随自己到一边单独说话。

    蒙面大汉小心翼翼搀扶着宇文云大人,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出了大门。见四周无人,宇文云便迫不及待地问:

    “是什么好消息?”

    那蒙面人伸手抹下面罩,显得神色有几分慌张,忙不迭单腿跪地,抱拳道:

    “禀告大人,属下今日探到的,有一条是好消息,还有一条是坏消息。不知大人您先听好的还是坏的呢?”

    “先说坏的吧!”宇文云皱皱眉头。

    有了宇文云这话,那人赶紧汇报:

    “呃——,大人,您派去半道上拦截那个杨雄的人等了三天了,可是连他的人影都没等见。属下判断,那姓杨的怕是有所察觉,绕道回兰州去了!”

    “你说什么?”

    宇文云吃惊不已,怒斥道:

    “饭桶,本官白养了你们这些个饭桶,居然连个小小马倌都逮不住让跑了,还不赶紧派人去兰州给本官将他抓回来!”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属下已擅自做主派遣人马日夜兼程奔赴兰州拿人了。请大人放心,十日之内,我定将他捉拿回京交与大人审问!”

    “嗯,”宇文云点头沉思,又有些不放心地问,“派去了多少人马?”

    “呃——,十来个壮汉。他们降服一个姓杨的应该不成问题吧!”看那人的神情,这事似乎有十二成的把握。

    宇文云却神色凝重,摇头道:

    “不一定,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啊!”

    因为他从胡生河的信中得知,那姓杨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马倌,却在兰州地界混得牛逼,就连堂堂刺史都搞得狼狈不堪,这十几个人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那蒙面人知道自己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吓得脸色煞白,像往常一样等着主子的惩罚,可是宇文云大人这回却并未发作。

    “大人,属下愚蠢,这就回去派人火速支援,不知妥否?”

    “免了,来不及了!”

    宇文云摆摆手,吩咐道:

    “这么着吧,本官回府立马给兰州刺史胡生河修书一封,勒令他配合咱们的工作。你只管派神行太保送去,三日之内务必送达!”

    “明白,大人。”

    那人逃过了一劫一样释然,不无得意地说,“大人,接下来属下要禀报的可是一则好消息!”

    宇文云警惕地环顾四周。夜深人静,空无一人,唯有院子里的管弦之声隐约可闻。头顶上硕大的月亮很快被一大片乌云遮去了大半边脸。他困倦了,不耐烦地说:

    “别啰嗦,快快讲来便是!”

    那人再往宇文云跟前一凑,道:

    “大人,最近有个从鄯州来到盐贩子捎来可靠消息,说吐蕃人的两百多龙驹就在近日出海,赶往逻些城。这岂不是大人您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宇文云前两日在宫里被皇上李三质问过青海骢的事,早已派人去了鄯州那边打听那个去岁放回去作为内应的慕容雪的消息,无奈路途遥远,至今尚无可靠情报。此刻听说这么个好消息,反而气急败坏。

    “好个屁,这两日抓住老鹰了吗?那个慕容雪不是说要飞鹰传书作为内应吗?”

    “大——大人,这还不明摆着,那个慕容雪或许一投奔吐蕃,早就变了卦!”

    “哼!”

    宇文大人并未暴跳如雷,而是鼻子眼里出气,阴森森甩下一句狠话,“慕容狗奴,竟敢耍我,叫你识得你宇文爷爷的厉害!” fěisUZw·

    宇文云不辞而别。

    李哥奴在阁楼上小窗里看得分明,本想送一送宇文云大人,这是基本礼节。可眼睛滴溜一转,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月夜之下,皇城赫然屹立,城门紧闭。朱雀门前的横街显得十分空旷,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坑坑洼洼似乎被放大了。

    夜如白昼,金吾卫的巡逻兵却照旧打着灯笼在走。他们看见宇文云大人的车驾疾驰而过,我行我素,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一夜,布政坊宇文大人府邸的后堂厢房,烛光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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