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上元宝

第347章 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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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涛心乱如麻。

    一股荒诞感铺天盖地袭来,身体躺在广武城外茶马大道边的客栈里,他甚至怀疑连这肉体都原本不是自己的。

    身不由己来到这个所谓“开元”的太平盛世,他不知道这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福兮?祸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娘的听天由命呗!

    罢了罢了,这还用卿费脑筋想?卿还是想想别的吧!想想郑允儿是谁,江月儿是谁,郑老伯是谁,躺在自己身边的孔武与孔亮又是谁跟谁……天啊,不管是心里挂念着的,还是眼前展现着的,都是真实有温度的存在!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背负着怎样的使命,心中又有怎样的追寻呢?

    ……

    恍惚之中,他又见到了那位两鬓染霜、颧骨突出、脸颊泛红,三绺长髯在风中飘扬的牧羊人郑老伯。

    老人家身板依旧那般硬朗,慈眉善目中略带几分威严,分明在问自己:

    “公子姓甚名啥,咋一个人住这荒郊野岭?”

    江涛的胳膊似乎动弹了一下,像是抱了一下拳:

    “……晚辈姓江名涛,本是京城长安人氏。祖上在长安城里做丝绸瓷器生意。月前同家父拉运丝绸去凉州,谁知刚过狄道,就遭遇贼人。车马货物被洗劫一空不说,家父人至今生死未卜呐!”

    他分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答,从此不再认为这是自己编造的谎言。他相信那位家父还活在这车马纵横人来人往的茶马大道上,留在长安的娘亲与阿妹——他印象中依稀记得自己有个阿妹——还在某坊的十字巷翘首期待着家人的归来……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来处!就这样——

    他,将前世,

    遗失在了,

    千百年后的,

    梦之外……

    江涛忽地坐了起来,吓得孔亮赶紧问:

    “二叔,咋了?”

    “没啥,亮崽你睡吧!”

    孔武破天荒一宿没有打鼾。江涛听见,他在半夜凉意袭来的时候,给亮崽盖上了夏凉被。

    鸡叫三遍时,孔武起身了。他先叫醒了亮崽,打发他去叩商蕊姑娘的门。

    “响动小点,让你二叔再睡会儿。”

    孔武轻声轻语说时,江涛也起身了。

    “孔二哥,咱现在就回兰州吗?”

    “回,这鬼地方我差点熬不到天亮了!”

    孔亮进门来,说:

    “商姑娘娘儿俩老早收拾好了行礼,问阿爷您啥时候出发?”

    “现在就出发!”

    牵马上鞍,收拾行囊,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收拾停当,此时天已微明。孔武一声令下,三匹马驮着六个人出了顺风客栈的大门。只听老板娘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喊话道:

    “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黑黢黢的山头上,启明星伴着的一弯残月渐渐被漫天的晨光消解,融化。乌逆水汩汩流淌,路边的野草沾满了露水,早起的鸟儿开始鸣叫。这是一个清凉如水的早晨,勃勃生机已在四面八方神奇显现!\0

    索洛奴依旧像孔武的尾巴,将瘦小的身材藏在孔大哥一堵墙一般扎实的脊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腰带,向小船儿停泊在避风港里。

    江涛恭恭敬敬捎着商蕊她娘,驾驭座驾的每个动作里透着小心谨慎与沉稳谦卑。商蕊姑娘则矜持地骑在孔亮那匹马的屁股上,同他前面的***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商姑娘,往前挪挪,抱紧我的腰,要不会摔下去的!”

    孔亮不敢将年长自己两三岁的商蕊冒昧地唤作阿姊或者商姐姐,因为他听到自己的老子孔武曾将她唤作妹子,他只能别扭地称她为“商姑娘”。

    不管孔亮怎么提醒,商姑娘都不愿意靠近他一寸,这可把孔亮难住了。眼看着前面两匹马将自己落下了一大截路,孔亮心中有些急了。

    他将马鞭一扬,胯下那军马便猛地奔跑了起来。

    “哎呀——”

    商蕊姑娘差点一头栽下马去,好在孔亮事前早有心里准备,加之身手利索,才一把拽住了她。

    马儿停住了,孔亮忙扭头往后一瞧,却被眼前大尺度画风惊得目瞪口呆:商蕊整个人来了个倒挂金钟,裙衫如榴花绽放,玉体似莲藕出水!

    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一个情窦初开的翩翩少年羞赧得满脸通红、激动得小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撞呢?

    春光乍泄只在一瞬,商蕊本能地用手保护隐私。她上身挣扎着往上卷时,孔亮猛然惊觉那勾在马鞍上的穿着绣鞋的脚在颤抖着滑动!

    惊险的一幕正在上演,孔亮腾出另一把手果断抓住她的脚腕。实在太险了!孔亮长出一口气,庆幸商蕊是个舞蹈高手,身体柔韧,反应灵敏。

    顾不了什么了,他唯有手脚并用使出洪荒之力将她重新拽上马背。否则,她会落马,他也有可能被她拽下去来个倒栽葱。

    “商姑娘,使一把劲!”

    他冲她下了个配合的口令,一咬牙,两脚使劲蹬着马镫,使出全身之力,这才算是将商姑娘重新拽上马背。

    商姑娘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眼喘了几口粗气。等回过神来,方才发现孔亮这小子还使劲抓着自己的玉臂,捏得自己生疼生疼。

    她瞬间既恼怒又害臊,满脸通红地斥责对方:

    “你——,还不松手!”

    孔亮总算反应过来,自己一个爷们,怎么到现在右手还紧紧攥着人家姑娘的玉臂呢?他松开了钳子一般有力的大手,望着对方胳膊上一圈红盂,红着脸致歉道:

    “噢,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捏疼你了吧?”

    商蕊姑娘惊魂甫定,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要不是人家一把抓住自己胳膊,自己恐怕要被摔个半死,这会儿怎么还能责怪人家呢?

    她想向他道歉,可话到嘴边好几次都没好意思说出来。那不争气的眼泪却一个劲往出涌。

    孔亮想,不就一块骑个马吗,干嘛弄得如此紧张兮兮?要是这么下去,这路还怎么走?他灵机一动,向她提议:

    “呃——,要不你坐在前边,可不可以呢?”

    商蕊忙擦拭粉泪,惊鸿一瞥,向眼前这位小她好几岁但看起来更像哥哥一般魁梧的弟弟点点头。

    孔亮下马来,让她挪到马鞍前头,安顿她抓好前面的马鬃,还叮嘱她千万不要骑在马脖子上,以防马一勾头溜了滑梯。将商姑娘安顿妥帖,孔亮这才脚踩马镫上了马,策马徐行。

    马儿载着俩人跑了没多远,孔亮才发现这样更不稳妥。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将就骑呗。

    原来马儿颠簸着,商姑娘的发髻在少年孔亮的眼前有节奏地晃动,更要命的是这发髻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异香,不一会儿便晃得他心旌摇荡了。

    商蕊在孔亮面前可是个大姐姐。她周身散发着的异性成熟气息,让他呼吸愈来愈紧促。他不得不有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会儿抬头看看蓝天,一会儿远处的山……

    在我大唐,与商蕊同龄的女子大多都已成了别人家的媳妇相夫教子了。可她身为舞女歌姬,整日价不得不浓妆艳抹强装笑颜,委身于商贾军汉,取悦于风流纨绔,赏别人的心悦他人的目,自己却有泪直往肚里吞!

    这会儿骑在一个陌生少年的马背上,商蕊姑娘尽量将身子缩了起来,同身后的男生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事实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恰似这狂奔的骏马,亦愈来愈粗,愈来愈重,愈来愈疾,撩拨着她的发梢,更撩拨着她的心!

    俩人保持着缄默,听着哒哒的马蹄击打着路面,任煎熬的苦痛在忍耐中成为痛苦的享受。他们谁都没错,错在这哒哒的马蹄。

    突然,一只野兔窜出路边的草丛,箭一般横穿过马路。孔亮本能地双脚蹬牢马镫,双手紧抱住前头的商姑娘,降低重心一拽缰绳,马儿受惊嘶鸣一声一个急刹车。商蕊吓得叫出了声,却发现这回有惊无险,自己并未飞出去,原来是身后的孔亮紧紧将自己搂在了怀里。

    “该死的兔子!”

    孔亮趁着诅咒兔子的机会,急忙挪开了胳膊。

    商蕊姑娘这回却红着脸向身后的孔亮轻声说了句:

    “没事的,亮崽。”

    孔亮立刻又在心里感激着这只“该死的兔子”了。

    他的马远远跟在另外两匹马的后头,但一直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就这样若即若离,直到远处山崖上 “金城关”三个大字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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