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路遇贼人截杀折腾了整整一宿,索洛奴又惊又累又瞌睡又饿,这会儿一个人坐在乌逆水岸边发了会儿呆。

    她想孔大哥这阵子也肚子饿了吧,赶忙起身从马背上的口袋里去找从凉州来时准备的几个毕罗饼。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或许是夜里在和尚岭遇到杀手那会儿逃命时跑丢了。

    索洛奴无奈地眺望着远方。乌逆水滔滔向南,这一带河床开阔,芦苇茂盛,水鸟在芦苇丛里捕捉着小鱼。

    黄骠马漫不经心地用嘴皮掠了些嫩草嚼着,慢步走到河边过往行人挖出来的饮马坑咕嘟咕嘟喝了口水,抬头向远处张望着。

    忽然,不远处一声马鸣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安谧。黄骠马昂了昂头,摆一摆耳朵,立即嘶鸣一声作为应和。

    索洛奴警惕地站起身子,跑上岸边高处眺望,只见远远地有两个人骑着两匹红马向这边奔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看不大清楚。

    经历了夜里的惊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索洛奴撒腿就往关帝庙跑去,边跑边喊:

    “孔大哥,孔大哥,不好了,有人来了!”

    糟了,这庙里怎么好像没人!不过索洛奴很快便循着雷鸣般的鼾声,发现了蜷在破门后边呼呼大睡的孔武!

    她蹑手蹑脚走进庙门,胆怯地抬头望了望泥塑的神像,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索洛奴推醒孔武,嚷嚷道:

    “孔大哥,那边有人骑着马来了,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孔武猛地惊醒,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乌兹钢刀,又将头放在胳膊肘里闭上了眼睛。索洛奴一看急了,又推了推他的胳膊,抱怨道:

    “孔大哥,马就在河边饮水,您却在这里呼呼大睡。强贼来了,难道叫奴家一个弱女子只身对付不成?”

    孔武一听,忽地起身道:“甚么?你说强贼又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惊恐不安地瞅着索洛奴,瞅得她有些胆战心惊。

    “小娘们,谁让你进来的?这可是关帝庙,难道你不知道,胡——女子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您可没说胡人的女子不能进来,奴家这就出去!”

    虽然孔武改口了,但索洛奴还是听出了个“胡”字。她一脸委屈地从破庙门里退了出去。

    孔武双手合十,抬头瞻仰着自己的偶像关公——的泥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诚惶诚恐致歉:

    “关爷,请您原谅孔武,原谅刚才进来的胡姬苏洛奴!她虽然是胡人的女子,可孔武不相信她是狐精!关爷在上,若这胡姬真是狐精变的,您老人家应该早就识破了,何不显个灵,将她打回原形?如此一来,也免得孔武将她带回去时祸害人!”

    孔武的祷告,索洛奴在破庙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她在心里笑这个孔将军真傻,不过说实在的,这会儿真担心自己突然变成一条狐狸精。

    “你,哪来的狐精?说,快说,我阿爷在哪里?我可告诉你,我认得这就是阿爷的黄骠马!”

    索洛奴心中正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被变作什么狐仙,却听见身后有人在责问自己。

    她迅速转身,只见说话者是颗小鲜肉——一位英俊的大唐少年。这少年生得身材高挑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即使这会儿怒目相视,也让人瞧着怦然心动。

    难道这破庙里的泥塑真显灵了?胡人的女子真是狐精?

    索洛奴有些慌张地将自己周身上下打量一番,没什么变化啊!她并没有听明白这少年的意思,因此没有作答。

    “说,是不是你这狐精害死了我阿爷,夺了他的黄骠马?”

    少年用刀尖指着索洛奴,气势咄咄逼人,索洛奴吓得哆嗦着身子往后退。在庙里跪着向泥塑赔不是的孔武分明听出这是自己儿子亮崽的声气,忽地起身,冲出庙门……

    孔武忘了亮崽大胳膊上的箭伤,扑上去抓住儿子的肩膀,仔细瞧着他的脸,将信将疑:\0

    “你——,你真是我儿孔亮?”

    孔亮有些诧异:

    “怎么不是呢?阿爷,几日不见,您咋就不认得亮崽了?”

    孔武眼泪稀里哗啦下来,像老牛一般哽咽道:

    “儿啊,为父还以为你不在这世上了呢!为父我对——对不起你啊!”

    孔氏父子激动得眼泪哗哗,索洛奴这会儿也看傻眼了。原来眼前这一幕并非什么神仙显灵,自己变作了狐妖,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她真替她的孔大哥高兴。

    孔武这时候才记起亮崽大胳膊上的箭伤,赶紧让他脱下布衫瞧瞧。孔亮还是个少年,他瞅一眼胡姬索洛奴,命令她转过脸去。

    原来,孔亮的箭伤第三日就已经见好。在八道湾又等了两日,父亲孔武仍不见音讯,他便觉得事情不妙。

    正巧昨日午后,二叔江涛从州衙回到八道湾砖场查看砖坯制作的情况。他便央求他赴凉州寻找父亲下落。

    江涛同师父祁森、孙本方会同甄官署的巧儿匠们一同抽查了第一天的砖坯,会诊了存在的问题,商量好解决方案,才同孔亮连夜出发马不停蹄本赴凉州。

    跑了一夜,天亮才到此处。孔亮眼尖,一眼瞅见在河边吃草的黄骠马。他怀疑父亲被眼前这个胡姬一块的人劫持了,便前来质问她。

    孔武看了儿子亮崽的箭伤,有些疑惑不解。要是真如皇甫老先生所言,等赵三他们将解药拿回去,恐怕狼毒早已侵入了心脏,今日他岂能见到眼前活生生的亮崽?

    “亮崽,解药啥时候送来的?这箭伤怎么痊愈得如此之快?”

    “阿爷,其实——其实孩儿并未中什么狼毒箭。解药送来时,箭伤已经开始痊愈了。多亏了皇甫老先生的妙方,还有二叔他们的悉心照顾!”孔亮笑道,“阿爷,孩儿没事"儿担心的是您的安危啊!”

    “唉,亮崽好为父就好!”

    孔武长叹一声,忽然诧异地问儿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关老爷真的如此灵验?为父方才还在这庙里向关老爷祷告呢!”

    孔亮调皮地开了个玩笑道:

    “关老爷是大英雄,当然灵验!可再灵验,也得孩儿骑上马儿连夜往这里奔跑,要不他老人家怎么显灵,您说是吧?”

    “我的亮崽,你说你连夜从兰州跑来的?一个人?”

    孔武真不敢相信亮崽为了找寻自己,一个人连夜赶了这么一场价的路!

    孔亮朝河边指了一指,笑道:

    “阿爷,您猜孩儿与谁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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