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示:本章部分描写涉及古老的民俗表演,有些场面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请慎入!)

    史萨宝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孔武似乎已经能够猜想到曹仁惠写给史盘陀信中的内容了。

    虎落平川被犬欺。就算他孔武平素是一只盘踞在金城关的大猛虎,这回也已自投罗网威风扫地。

    “算我倒霉!姓史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孔武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弄到了一座方底圆顶的庙宇里。

    他认得,这庙宇应该叫祆祠。金城的西市旁边就有一座,只不过没有这里的高大。

    祆祠里灯火通明,特别是中间土筑的高坛上,一个大铜盆里跳跃着的蓝紫色火苗,就像是无数的精灵在欢歌,在舞蹈,让人瞅着很快便能想入非非。

    土坛有好几层,每层都摆放着不同的祭品。盛放祭品的除了缀着红宝石的金壶,还有各式银盘、琉璃碗、夜光杯等等,珠光宝气,琳琅满目。

    祭坛下四周全是戴着尖尖帽的粟特人,深眼窝高鼻子,络腮胡。每一个人都双手合十,目光专注,仰望凝视着头顶上这盆火。他们清一色身着白麻圣衫,羊毛线织成的带子在腰上缠了好多圈。

    史萨宝坐西向东,身披鲜艳夺目的彩色绸缎披风,头戴礼帽,显得有别于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的,是萨宝先生同其他人一样,坐在一块儿地毯上虔诚地仰望着头顶的火苗。

    他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嘴唇还在微微动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进来。就连他身边规规矩矩蹲着的白犬,也显出一副安闲自若的神情。

    过了大约一刻钟,鼓乐声骤起,神祠里的人们纷纷起身,向着圣坛上的火盆鞠躬行礼,之后便和着音乐节奏手舞足蹈起来了。

    不大一会儿,鼓乐暂歇。突然间,孔武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粟特人从土坛另一边转了过来,站在史萨宝面前说了几句话。

    那人手握横刀,目光里透着杀机,还瞅了孔武一眼。孔武心想这下完蛋,自己一定会被当做祭品宰掉的。

    琵琶声骤起,那人向面前的人行了个大礼,竟当*众脱*掉麻衫,露出圆嘟嘟的肚皮,还用手摸了摸,拍得啪*啪响,脸上一副骄傲自得的表情。

    紧接着,急促的笛音响起。再看那装扮得鬼怪一般面目狰狞的粟特人,竟随着这十分诡谲很不和谐的乐声,操起横刀,一弯腰身,将霜刃对准自己的小腹部!

    孔武心中大惊:此人莫非是要当众剖腹自尽?他难道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这时,耳畔急鼓骤响,如同晴天雷鸣,惊心动魄。

    “啊——呀呀呀——呀呀——呀!”

    随着一声猛飙了几个八度的惨叫,只见那人使出洪荒之力,将三尺有余的横刀直戳进自己的腹部!

    孔武本能地紧闭双眼。

    当他再次睁眼看时,只见横刀已有一半多戳入那人小腹,鲜血直流!

    怪了,人都伤成这样了,脸上怎么看不出一丁点痛苦呢?难道——难道下面那么多人都是死人吗?为何不去救他?

    肚皮上血肉模糊,那人将横刀使劲在自己肚子里上下左右搅动。不多时,肠子都曳出来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孔武不由地全身瑟瑟发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在给自己鼓劲:孔武啊孔武,你怕什么怕,看你这怂样,还是个男子汉吗?

    鼓乐声渐渐慢了下来,就像是人之将死,奄奄一息。那粟特人仍旧将横刀在自己肚子里艰难地转动,愈来愈慢,愈来愈艰难。最后,爆出一阵狂笑,将身子缓缓转了半圈,背朝众人。

    天呐a刀刺穿了他的后背,霜刃沾血,露出了好长一截!

    鼓乐声戛然而止,那人轰然倒地,四周却爆出一片喝彩声。孔武绝望地摇摇头。

    史萨宝缓缓转过身子,朝着孔武微微一笑,道:

    “我尊贵的客人,您看这表演精彩吗?”

    “哼!”

    孔武横眉冷对史萨宝,满腔怒火冲天而上,斥责道:

    “真正的胡人,野蛮人,你们他娘的太残忍了!简直——简直灭绝人性!”

    史萨宝神情自若,一招手示意过来一人。居然是那方才剖腹之人!孔武被吓了一大跳。\0

    却见此人撩起衣襟,不无自豪地摸摸自己的大肚皮,竟没留下一丝伤痕!孔武这才恍然大悟,长舒一口气。

    “噢,你们这原来是表演!”

    “对啊,这位是本府祆祠里的祆正。听说府里来了贵客,破例来表演一段绝活儿。孔将军,您看他表演得咋样?”

    史萨宝眉飞色舞地向孔武解释,八字胡也似乎翘了起来。

    “呵呵——”

    虽然惊魂甫定,震撼未消,孔武心里却对此感到不屑,因为在他这个华夏人看来胡人这样的表演再精彩,也是惨无人道的。

    可转念一想,人家拿出绝活迎接客人,用心良苦诚心可鉴,总得多多少少给点面子吧。再说,老祖宗不是说过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之类的话吗?

    孔武想要向表演者拱手行礼,却发现还被反手捆着。

    史萨宝见状,怒不可遏,呵斥道:

    “混蛋!谁将本府尊贵的客人绑了?”

    两名武士立即诚惶诚恐地为孔武松了绑。史萨宝向孔武致歉,并邀请他到大帐里继续观看歌舞表演。

    孔武受了刚才的惊吓,心潮澎湃,再看看外面天已经漆黑一片,想要立即返回兰州的心已经收了一半。可是,他哪里有什么雅兴去欣赏歌舞表演呢?

    勉勉强强来到了史盘陀的大毡帐。毡帐里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般。四周的几案上铺上了五彩的绸缎,摆满了美酒佳肴。

    孔武同史萨宝坐西朝东,并肩而坐。史萨宝的夫人们一个个过来向孔武施礼,敬酒,恭敬有加。

    转轴拨弦三两声,胡琴琵琶与羌笛。悠悠的乐声,铿锵的鼓点,在毡帐里响起,一群身着彩裙身材曼妙的胡姬翩然而至,绣鞋在地毯上轻点……

    史萨宝热情好客,主动介绍着龟兹乐舞与自己府上蓄养的乐舞美姬,脸上洋溢着自豪之情。孔武哪里能听得懂这些呢?只好一边听一边点头,假装听懂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才几杯下肚,方才在祆祠里所见血腥场面已抛却九霄之外,孔武沉浸在了这欢乐的海洋中不能自拔。

    尤其是那脚下生风的胡姬舞女们裙纱半遮面的惊鸿一瞥,含情脉脉,让孔武怦然心动,暂且忘却了这人世间的烦忧。

    仙乐悠悠,舞女蹁跹;衣袂飘飘,裙摆飞扬。酒过七八巡,月上柳梢头,正当孔武微醺欲寐之时,一位漂亮小妞华丽登场。

    小妞上前来朝着史萨宝与孔武深鞠一躬,甜甜一笑,便随着音乐独自跳起了胡璇。这小妞模样儿太可爱了,孔武心里一颤,一个父亲的心弦就这样被拨动了。

    他没有公主,自然想到了公子亮崽。眼前这妞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同亮崽年龄相仿。高鼻深眼,聪慧可人,梳了满头的小辫子,活泼可爱极了。

    史萨宝用胳膊肘碰了碰孔武,将脸凑过去,咬着他耳根道:

    “孔将军,她是我的小公主!您看,可否配得上令郎?”

    孔武想,这粟特胡想得挺美!于是,调侃一句:

    “萨宝先生乃我大唐五品大员,孔某一介武夫,岂敢高攀!”

    史萨宝坐了回去,哈哈大笑,对她旁边一位夫人道:

    “夫人,他不嫌弃咱萨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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