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的骨子里仿佛带着设计的特长。

    他善于将想法描绘成蓝图,慢慢涂抹修改完善,最终打磨成型。

    三天的砖作简易实验,虽然土了点,但这让江涛的脑海里已然出现了一幅真切完整的砖场图景。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他在南山岔一带山间牧羊的情景,还有郑二哥私自收留小西子小东子姐弟俩的往事,都曲终人散人去山空,只剩下了一座座黄土山丘、一架架蜿蜒起伏的山梁和一道道曲曲折折的山沟。

    江涛用手中的笔墨,将脑海中酝酿许久的砖场涂抹在了纸上,让别人能够看得见。第一个看见他的想法的人是孙师父,他对徒弟的砖场设计图十分感兴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徒弟描绘出来的蓝图竟同自己设想的如此这般地接近。

    接下来,师徒二人秉烛夜谈,在选窑址建砖场的问题上进行了全面深入而又细致的交流。

    说起白日里几位大人现场查看的地形,孙师父摇了摇头道:

    “甄官令所选窑址,虽处四面环山之中,开阔而平坦,但是缺大山少河水,无法满足营建砖窑的条件啊!”

    江涛正面分析问题,试图为选窑址提供完整可对照的条件。他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

    “师父,在选砖窑窑址的问题上,我们面临的问题存在明显的矛盾。泡泥、晾晒既需要开阔平坦之地,又要有源源不断之流水,最佳的场址当然是黄河边。待黏土加工、搅拌完成,又得找个开阔之地加工砖坯子,可这个地儿却必须远离河边,干燥无风,毗邻大山,便于将加工好的砖坯迅速搬入窑洞。所以,前半截工序离不开水,后半截工序最怕水啊!”

    这不正是困扰孙师父一整天的问题吗?孙师父想来想去,去哪儿找这么一个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山水相依的风水宝地呢?他叹口气道:

    “世上哪有这么个天设地造的砖场呢?为师担心选窑址的事又要耽误工期呀!如此一来,你说三个月怎能烧出三十万城砖?”

    江涛微微一笑,道:

    “师父直管放心好了,咱何不设两个场地?一个土场,就设在黄河边上;另一个砖场,设在砖窑洞口的平地上。拉运加工好的黏土还不容易!”

    孙本方拍拍脑门子,大笑道:

    “到底是年轻人厉害,为师这脑袋瓜一点都不好使喽!”

    一个问题有了解决方案,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接下来,孙师父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徒儿,你说三十万城砖得多少孔砖窑?”

    江涛捻一捻下巴上一撮新长出来的胡髭,道:

    “师父,这事儿我已经琢磨过好多遍了。凭现有的烧窑技术,至少也得一百孔吧!”

    “我的老天爷,一百孔!那么按照你做实验时的方法,至少还得一百孔窑洞晾砖坯子。这样下来,岂不得两百孔大窑洞?哪来如此大的土山丘呢?”

    孙本方眼睛睁得老大,头皮都有些发麻。江涛这才发觉找个山洞用二十四块砖坯子做个实验何其简单易行?而与之相比,批量生产三十万城砖在操作上可就难上加难,还可能会有层出不穷的新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呢?江涛大胆设想:

    “能不能将晾砖坯同烧砖的窑洞合二为一呢?”

    “嗯,你这个想法不错,为师认为这么做没什么不可以的。如此最起码能节省开凿一百孔山洞的功!”

    孙师父认为这完全可行。江涛想了再想,激动地说:

    “徒儿想明白了!这样做,不但能够节省一半的功,而且还可以有效规避转移如此之多的砖坯带来的巨大风险。徒弟认为合二为一完全可行!”

    “嗯,”师父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显得轻松多了。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如此一来,这洞是不是要加固?要不然怕是耐得住高温!”

    “对,师父。这一百孔砖窑咱得箍起来。”

    师父步步紧逼,质疑问难:

    “箍一百孔深窑洞,又得耗费多少普通的砖块呢?”

    对啊,这个问题太现实了!若是为了烧制三十万块城砖,光箍砖窑就耗上一半,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困难多。江涛稍稍动了动脑筋,这个问题就又在他面前迎刃而解了。

    “师父,不一定要全箍。咱箍几道拱梁支撑住窑洞顶部,不让坍塌就行啊!”

    孙本方点点头,认为这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办法。

    天快亮了,能想到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师徒二人总算能够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一觉了。孙本方将徒弟江涛叫到自己的房间,师徒二人和衣而睡同榻而卧。

    他们睡下时,鸡已经叫二遍了。

    他们惊醒时,日头上了三竿高。

    祁森与和摸鱼并不知道这师徒二人昨日差点熬了个通宵。他们二人真替孙本方大人着急,如此重任在肩,火都烧到眉毛上了,怎么还能一大早躺在床榻上不起来?

    祁森见到孙本方并没有问“早上好”,而是劈头盖脸一顿训:

    “孙大人好福气,日上三竿还能躺住!我们兄弟都替你捏了一把汗,知道吗?”

    孙本方并不错怪,他心里明白这会儿替自己着急的才是真兄弟。要不,人家胡刺史和秦童宝怎么从来不见个人影儿呢!

    “祁大人,诚如你所言,火都快烧到眉毛上了。无论如何,今日得衙窑址,我这儿顾不过来,还得请你与和大人二位助我一把,如何?”

    孙本方终于开口了。其实,就是他孙大人不开口,祁森也完全理解他的处境,本来就想着要去帮帮他。祁森痛快地应承道:

    “说,让我们俩干啥?你只管吩咐便是!”

    孙本方一抱拳,道:

    “今日我和徒儿们还有甄官署的人去选窑址,劳驾你与和大人见见胡刺史,让他在今明两日征调六千精壮劳力,后日就要开赴工地现场,可否?”\0

    和摸鱼道:

    “瞧你个‘土行孙’说的,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还有必要这么客套吗?”

    祁森也道:

    “孙大人放心好了,这事交给我们俩,算你找对了人!”

    “拜托二位大人,我们这就行动!”

    孙本方说着,喊上几个徒弟,带上甄官署的一帮砖家,再一次勘探窑址去了。

    出了城,江涛突然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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