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胜外婆家暂住半宿。

    翌日,睡到自然醒,江涛、孔武、小东子三人与韩胜作别,各自打道回府。

    我大唐臣民在严禁烟火的寒凉氛围中踏青、郊游,接着又在崭新的人间烟火味里烧饭、祭祖。这是对生活的庄严许诺,这是对火种的顶礼膜拜,这是绝处逢生、责重生的精心彩排!

    好了,形而上高大上的留给思想家哲学家去喋喋不休吧,咱还是说点接地气的。不知不觉中假期已经没有余额,当差的还去当差,种田的还去种田;做工的,依旧做工。

    金城的树又绿了,黄河的水又涨了,可是兰州的州城营建却迟迟不见动静。

    工部先后派到兰州的几位建筑行业的大佬,这几日并未回长安。小长假不够在路途上折腾,他们便选择老老实实呆在金城。

    登一回巍巍皋兰山,去一趟滚滚黄河边,赏一赏这座城里藏着掖着的桃红柳绿,岂不快哉!不过,小长假也就在溜走了。

    当然,他们在登高远眺、临水驰怀时,不会忘了自己所肩负的使命。登上皋兰山头之巅,两山夹一水的雄浑气势让大人们胸中有丘壑,胸中有波涛,胸中更有一座州城。

    北有滔滔黄河,南有巍峨皋兰,西有千亩麦苗,东有百里马场。在如此开阔的背景下,前朝留下的这座土城,除了名字金光闪闪而外,显得如此小气,如此寒伧。

    每位大人都早在自己心里绘了一座兰州城池的蓝图,有人还不止一次地模拟了吐蕃或者突厥攻打城池时全城军民誓死保卫城池的悲壮场景。至少在祁森大人的心中,这座将要筑起来的兰州城,当是固若金汤的铁壁铜墙,雄踞黄河南岸。

    等下了山,来到被水漫过的壕沟边上时,祁森大人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无情与嘲讽。这想象中的蓝图要变为现实,太难了!

    对于把事业当生命的人而言,身体休假了,灵魂并未休假。

    这几日来,“土行孙”孙本方一有时间就一如既往琢磨土。即使在同几位同仁一块儿登上皋兰山时,他的手心里也攥着一把土。

    “摸鱼儿”和大人整整一个冬天没下水了,一见这大河东流,就奋不顾身跳入她的怀抱。他在暗流涌动的水世界,沉沉浮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游到了对岸。

    大家都等着他摸一条大鱼儿烤了吃。可和大人心里亮堂着呢,这河里的鲤鱼都姓“李”,和皇上一家人。谁还敢抓来削成鱼生吃,除非是自己也想成为鱼生或者烤鱼。

    其实,和大人跟都水监的姚大人早就在私下里合计过,大唐的广阔天地在西域,从茫茫西域到国际商都长安,交通运输太繁忙,因此在这大河之上搭坐桥是迟早的事了。

    李三皇帝有没有这个想法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二位富于想象力。和大人横渡黄河,并非是要炫水性,而是用胳膊测量了这河面的宽度。\0

    结果是,宽度超过了两里路!深度呢?深不可测,和大人哪能摸着黄河的底儿?

    光着脊背上了岸,打了个冷颤,和摸鱼游了过去,却没力气再游过来了。这可怎么办?对了,求救于守关将士呗!

    孔武的手下还挺逗,一开口就道:

    “爷们,你这是偷渡,触犯了大唐律!”

    他们明知此人是谁,却不知道他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渡河。法不容情公事公办,按照规定和大人将暂且被扣留在守关大营。等待有人补办妥当相关手续查验通过方可离开。

    祁森等人费了好大周折,才在州衙里办妥了和大人的通关手续。经过审讯,第二日才恢复自由。

    和大人一见都水监姚大人便直摇头,道:

    “不可能,在这‘海’上建桥简直就是个笑话!”

    ……

    调整后的施工方案于七日小长假前就已呈给了工部主事,大家最担心的是土城变砖包土坯的方案恐怕难以通过,因为那将大幅度提高筑城成本。

    祁森大人天天掐指算着差役去了的时日,它能够想到工部一级一级上报时大人们眉头紧锁的表情,但他始终无法预料皇上看到后的反应。

    他活像热锅上的蚂蚁,被这事灼得跑出跑进,寝食不安了。一听见衙门外有马的嘶鸣,便会不由自主往大门外边跑。

    “这方案早报上去了,而今如同石沉大海,我看大半是没有通过!”和大人同姚大人也这么说。

    “第一批的石灰都出窑了,调整方案的批复怎么还不见踪影?这样下去,年内还能筑起城吗?”孙本方师傅也显得焦急而无奈。

    就连户部度支司派来的秦童宝秦郎中,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江涛呢,无语……

    唯独胡刺史一门心思经营着盖庙的事。江涛赶回州衙的傍晚,州衙召开了两座庙宇营建工程的推进会。刺史大人亲自谋划,给大家布置了任务。命令果县尉先行征调五百丁壮,火速回营复工。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十日之内,庙宇的主体工程务必完工。

    祁森等人闲得无聊,只好观看这胡刺史的庙宇工程。看着看着,忍不住也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中。这真是大材小用,实在是委屈了几位在大唐南宫叱咤风云的大匠师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神圣的存在,而这种存在往往虚无缥缈,无处安放,于是乎常常附着在泥塑的偶像上,这样才觉得心里踏实。因此建庙之事,深得人心。不需要监工,不需要报酬,饿着肚子都会有人坚持干活。没有人拈轻怕重、斤斤计较或者投机取巧。工程进展之快,出乎所料,如有神助!

    正当大家精诚合作,以忘我的精神全身心投入龙王庙与山神殿的营建之时,一声“圣旨到——”让工地的空气顿时凝滞。所有人都朝向了飞驰而来的六百里加急快马,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工部工部司郎中祁森接旨!”

    这怎么会呢?皇上怎么知道我一个小小郎中的名字?祁森有点晕头转向,不过还算大脑清醒。他面向宣旨之人,扑通跪倒,道:

    “臣在,臣接旨。”

    “皇帝敕谕工部司郎中祁森:兰州乃我大唐巩固国防、经略西域的战略要地。自朕开元以来,官民同心同德,大力发展农牧,而今百废俱兴,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可惜前朝所营城池狭窄逼仄,再加黄土夯筑,不耐风雨侵蚀,年久失修,已然不能满足我大唐之战略需求。尔等工部司拟定之筑城新方案,朕已过目,甚合朕意。故命汝全盘负责兰州州城营建事务,即日起遵循新方案全力推进施工,年内务必完工。钦此。”

    祁森诚惶诚恐,感激涕零,连忙磕头谢恩:

    “臣祁森谨遵圣旨,谢陛下隆恩!”

    那宣旨之人又道:

    “都水监姚元顺在吗?姚元顺接旨!”

    姚大人一听,忙不迭上前跪下,聆听圣上旨意。

    宣旨之人重新摆开架势,道:

    “皇帝敕谕都水监主事姚元顺:金城关控扼要津,既是河西之锁钥,又为商道之枢纽。朕屡次惊悉过往商旅翻船丧生事故,深感不安。故命尔即日起配合灵州水运使全权负责勘察金城关搭建桥梁之务,一月之内务必拿出可行性方案。钦此。”

    姚大人脑袋里“嗡”一声响:这回死定了!

    宣旨之人见他一脸呆逼,责备道:

    “姚元顺,还不快谢恩?”

    姚大人这才回过神来:

    “噢,臣明白,臣谢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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