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上元宝

第一百二十三章 班门弄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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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有年的傻公子从一码子木材旁边窜了过去,江涛只听得身后声响不对劲。他心想,这下完蛋了!

    转身看时,却发现原来只是几个后生在下料时木材折断了。江涛赶紧喊道:

    “人没事吧?”

    “师傅,人没事!就是——就是您的锯子折了呀!”

    “怎么?锯子折了?——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锯子折了,还连连说“那就好”,大伙而觉得师傅太搞笑。

    江涛一听人没事,当然觉得是万幸,得念阿弥陀佛。本来锯子折了也没什么,可他不由得想起昨夜里睡梦中那个白胡子老汉的话。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巧合呢,还是邪门?\0

    管他呢,现在没锯子下木料了,停工了,得让张有年想想办法呀。就在江涛这么想着的当儿,张有年已经发话了:

    “刚将作,我记得家里有几把老锯子,你看看有没有能下料的。”

    江涛扔下手里的大锛,跟着张有年去了院子角落的一个临时仓库。这里堆满了各种农具,房梁上还挂着几张干羊皮,散发着一股扑鼻的膻气味。地上有些铁铲、破锅,还有烂鞋子。

    张有年在工具堆里翻腾了好一阵子。满头的蜘蛛网,满脸满身的尘土,将自己弄得像刚从山洞里钻出来似的,这才搬出来一个大木箱子。

    江涛一看这箱子,都是古董级别的了。可惜尘封太久,黑油油的木箱子像是从土里刚挖出来的一般。

    张有年俯下身子,“噗”地用嘴一吹。就像是变戏法,一口古色古香的大号木工箱闪亮登场,惊艳了江涛。

    一打开盖子,斧子、凿子、墨斗、木工尺、刨子、大锛头、大中小的锯子,等等,木匠工具一应俱全,刃子熠熠生辉,仿佛有人刚刚用过一般。最令江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有一册纸都黄透了的线装书册,封面上是几个毛笔题写的隶书大字——《张氏木经》。

    这才是宝贝啊!

    江涛一把捡起这本书,轻轻抖一抖尘土。捧着这几百年前的古董,眼前的张有年神奇地幻化成了昨夜梦中的白胡子老汉,一瞬间又变回原形。他想告诉张有年“我见着你祖宗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不敢轻易去打开这书,因为纸张太朽了,怕一翻就碎了。

    “刚将作,你瞧,这就是我祖父的遗物。到我手里竟糟蹋成这般模样了,我他娘的真是不肖子孙!”

    张有年大言不惭,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赖皮相。江涛不知说什么好,便只有安慰他道:

    “张大人,这咋能怪怨你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不也成了咱东皋里的里正!不干这行,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工具了。天长日久,谁还有心思收拾这些个古董呢!”

    张有年点点头,指一指这个工具箱子,道:

    “正好,你是个木匠。这些个古董,拣有用的你拿去好了,剩下的我就扔了!”

    “张大人,这可是你家祖传的宝贝,扔了太可惜了吧!”

    “什么祖传不祖传,手艺都失传了,还留着这些物什有鸟用!要不这样,你连这箱子提走得了。哦,你看有没有能用的锯子,要是没有的话,我这就去东皋里找人借去!”

    “这——,这锯子不缺,不缺!”

    江涛如获至宝,顾不得擦去尘土,将工具箱扛到了自己住的阁房里。他小心翼翼地包好那本宝书,把它藏在了自己的行囊深处。

    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等这几日忙完张有年家的木工活回到家里时,要将这书上的内容重新抄录一遍,以便学习钻研。有空的话,他还要将它多抄录几册,以防意外失传。

    这时的江涛,俨然扮演起了一个文物保护与手艺传承者的重要角色,是他姓江的将张氏木匠手艺从垃圾坑里捡了回来。不知是什么缘故,江涛一来到大唐,就犯上了收藏癖。在他眼里,这里的一砖一瓦,哪怕是一个铜钱瓦罐,都值得收藏起来,传给子孙后代。

    等江涛提着个老古董锯子再次跨出大门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金灿灿的光芒曜得人睁不开眼。他突然觉得身轻如燕,干起活来心中有坚定的信念,四肢有使不完的劲。扯大锯的声响在耳畔回旋,美妙如天籁。他手底的刨子,也更加来回自如了。

    “小东子,明儿个就是腊八节了。咱师徒得加紧干活,争取按腊月二十三前回家过上小年!”

    江涛这是在勉励小东子,也是在安慰自己。因为自从离开家门,他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允儿和月儿。他简直是度日如年,除非是全身心地干起活时才会忘记这些。

    天公真会开玩笑,第二日一大早,张家崖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大雪漫天飞舞,江涛被迫停工。

    用完早餐,江涛像个退土娃钻进了暖暖的被窝。大嫂用干牛粪煨的火炕,火力不强,但是燃烧时间长。到了天亮,炕上依旧暖烘烘的。江涛想,这么躺着真舒服,可是自己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躺在别人家的热炕头上,他心里终究忐忑不安。

    他一蹦子跳下热炕头,裹上个羊皮袄,到院子里去了。

    “刚老弟,外面冷,来咱到屋里谝话!”

    “嗯。”

    江涛一边答应着,一边被这小院的木结构建筑所吸引。大雪纷飞中,这院落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一脚踏进张有年住的阁房里,江涛立马就有点后悔,可他不好在回头出去,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这屋子简直就是个时装铺,几道绳子上挂满了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女人裙衫,有绫罗绸缎的,也有棉麻夏布的。

    后墙下是一节连着一节的油漆木柜,每隔一段就有四只狼爪腿支撑着。彩色线条勾勒出的舞女衣袂飘飘,景物器具惟妙惟肖,黑漆背景依旧熠熠发光。最引人注目的是有一节柜上竟然临摹了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这让江涛惊诧不已。

    张有年的二婆子正在拽着傻公子,扯开嗓门叫骂着替他穿棉衣。屋子里散发着各种香料还有草药混合的浓浓的气味。火炉上还熬着一罐草药,煮得汩汩作响。

    张有年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瞧瞧,这屋子里乱七八糟成了啥样?”

    “哎呦呦,老娘不嫌你老就算了,你今个倒在人面前嫌起老娘来咧!”

    张有年既害臊又气恼,脸色憋得铁青,嘀咕一声“母夜叉”,一挥手对江涛道:

    “刚老弟,请随我来,咱到正屋里坐会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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