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门,江涛的枣红马蹄音清脆,一路直奔金城西郊屯田营地而去。

    秋风在耳畔呼呼作响,掠过周身,直往人胳肢窝里钻,凉飕飕的。江涛仿佛一觉睡了好几百年,这会儿才清醒过来,顿觉神清气爽。

    “哎呦,什么风把三弟给刮来了!三弟,你瘦多了,——给,咥个羊腿,你来得正好!”

    孔老二正一个人在营帐里抱着条烤羊腿啃呢,就见江涛来了。他兴奋得了不得,从手中的羊腿上撕一大疙瘩烤得黄聪聪的羊肉,硬是塞给了江涛。

    江涛面向孔武深深鞠了一躬,道:

    “这回老岳丈的事,有劳二哥了!小弟无以为报实在心里忐忑不安呐!”

    孔二哥一听江涛客套起来了,他脸一板,举起手做了个叫停姿势,道:

    “停——停,就此打住,打住。这话二锅锅我可不爱听。你我兄弟一场,为啥要这般客套呢?”

    江涛知道他是个耿直的人,因此也就没再说下去,将对他的一腔感激深藏于心底。

    “孔二哥,记得前些日子咱去五泉马场铲马粪时,小弟曾经答应过马场的马大人,帮他到乡里去收购牧草。到这会儿子还没兑现,估计马大人快急疯了!”

    “嗨,我还以为啥事!难道他们自己没长腿吗?”

    “孔二哥,我想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帮人家去做。况且这农牧业是互惠互利的事。你想,等翻过年春耕之时,咱田里还要不要粪肥呢?”

    “三弟,多亏你提醒,我咋就这么短见呢!”孔老二拍着脑袋瓜感慨道。

    江涛接着又说:

    “这只是牧业利农业的一面,还有另一面呢!咱这边屯田里收完庄稼,那么多秸秆有啥用呢?我觉着当柴烧了太可惜!”

    “庄稼都收了,秸秆不就是一堆没用的柴火?”

    “孔二哥,这你就有所不知喽。我有一个妙方,能把秸秆加工成马料。你想,到时候他马场那边马大人还不乖乖给我们将马粪送上门来?”

    “哈哈,三弟真是个人才啊!二锅锅真服了你!”

    “这就是互利互惠!走,咱去帮马大人解燃眉之急去吧!”

    孔老二一把扔掉羊骨头,道:

    “走!”

    说走就走,二人跨上马背,率领一哨人马风风火火前往五泉马坊。

    却说马大人这边,在附近收购了一些干草,可这些草料质量一般,数量有限,还远远不能满足越冬所需。

    上级牧监是按照良马驽马的不同以及养马的数量核发越冬草料款项的,由于五泉马场是当年新开的,规模小,马匹尚少,尤其是良马屈指可数,因此资金非常有限,人手也紧。

    马大人原想借孔武那边需要大量马粪的机会,谈个条件,让孔校尉提供一些人力过财力支持。后来却因相信江涛能够收到上等的草料——苜蓿,而稀里糊涂让人家把马粪拉走了。

    要知道,苜蓿是马场专供给为数不多的一些良马吃的上等草料。马大人去了很多地方,苜蓿的种植面积并不大。他还派人到江涛说的什么南山岔问过,可人家怕是骗子,根本不卖给他。

    找孔武去论理,马大人偏偏没那个胆子。找江涛又找不见,情急之下马大人只好三番五次地跑去胡大人那儿告状。说什么刚大人同孔大人合伙骗取了马坊的马粪,却不兑现承诺。

    眼看着陇西牧监最近要派人来督察越冬草料的储备情况,马大人火都烧到了屁股上。

    听说孔校尉和江涛领着不少人马来了,马大人搞不懂他俩来者何意。

    “马大人别来无恙?实在抱歉,在下答应帮贵处收购苜蓿的事一拖再拖,实在是脱不了身啊!”

    一见面,江涛就表达了他的歉意。孔校尉也一反常态,表现得很友好。这反而让马大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马大人,今儿个可否带领我们锅(哥)俩参观参观咱马场,明儿个一大早咱就去拉苜蓿?”

    马大人听到“苜蓿”二字,愁眉立即舒展了。他满面笑容,当即表现出热情好客的一面,亲自带领孔武和江涛参观马厩,品鉴良马。

    五泉马场位于五泉县城东郊,这里因皋兰山林木所涵养的几股涓涓清流而水草丰茂,面积并不十分大却光照充分惠风和畅,是一块天然牧场。

    秋高气爽,云淡风气。被马儿啃过的草巴子绿里泛黄,就像是一位高明的画家涂抹的水彩画背景,色调柔和。这幅画的主角是三三两两漫步在草地上的骏马。它们虽然毛色各异,但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却深入骨髓。昂首抬足间,已然表露无遗。

    马群中间不时会闪现出几匹小马驹。有的跟在母马身边调皮地尥蹶子,有的则同娘亲头对头啃着青草。母马们不时地望上一眼小马驹,眼眸里流淌着的全是爱怜。小家伙们也会突然撒起欢来,奋蹄远奔,不一会儿又兜着圈子跑了回来,乖乖地享受母亲的亲吻与摩挲。

    不知为什么,此时江涛的脑海里闪现的是允儿抱着小江月,亲吻她的额头的温馨画面。

    马场正北是一排新搭建的马棚,虽然结构简单,但独具匠心,工艺一流,给人一种简约实用之美。满脑子中国古建筑的江涛,陶醉在了散发着草香与骚臭味的马棚前。

    他不懂马,却很喜欢盯着马儿的眼睛。他想从它们清澈如水的眸子里,读出马儿世界的心思。

    孔二哥正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同马大人品鉴着一匹淡金色的骏马,讨论着它的脚力与脾性。

    江涛仔细打量此马,只见它体型纤细而矫健,肌腱饱满却无一点臃肿,头细颈长,全身犹如披着略略泛着金光的绸缎。他不禁问马大人:

    “此马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马,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

    “正是,刚大人。”

    难得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一匹宝马,江涛仔仔细细地欣赏着这造化的杰作。曾经叱咤风云的汉武大帝,据说想此神驹想得心切,铸金马而换汗血。遭拒绝后断然出兵远征大宛,夺得宝马无数。

    江涛隐隐感受到了大唐皇帝勃勃的野心,他恍然明白了在此处置马场的用意。他问马大人:

    “咱马场像这样的汗血宝马一共有多少匹呢?”

    “总共才三匹。陇西牧监专门配了三名马倌,按月给它们拨发豆麦,像神一般供着。这宝物,豆麦吃着吃着就不乐意了,最爱吃的还是苜蓿。”

    说着说着,马大人又说到了“苜蓿”。

    孔校尉故意引开话题道:“今儿个咱不说苜蓿,说说马的事吧!”

    其实对于马,马大人还真有他的一套理论。他自以为是地对孔校尉说:\0

    “天上飞的神龙,地上跑的宝马,我不敢说喜欢,只把它们当成神一样的存在。只敢敬畏,不敢喜欢呐!”

    “马大人这话说得漂亮极了。可我还是要说,马大人真不懂马哎!”

    马大人听了孔校尉的这句话,一脸疑惑地问:

    “孔大人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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