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殿下同我也算是兄妹,分的那般清楚做什么。”莫羡扬眉,既是宿深信他,那她自然也愿意信他几分。

    今日一见,方知此人的确如同传闻当中,是个……无心帝位的明朗青年。

    且好歹是曾经为衡阳长公主之事奔波过的,莫羡自觉是亏欠了人家些,哪里还好意思给人家冷脸瞧。

    宿徽一愣,疑惑地瞧了莫羡一眼,有点拿不准这小姑娘的态度怎的变得那般快。

    分明方才,还是不大待见他的。

    可莫羡这递了个台阶来,宿徽哪里会不接。

    “是我说错话了,郡主莫怪,”宿徽眉眼含笑,颇为洒脱道:“若是郡主不弃,大可如阿深一般,唤我一声兄长。”

    ——左不过瞧着她与宿深间的情谊,日后这个弟媳是没得跑了。那……提前唤一声兄长,大约也是无碍的。

    “兄长也唤我名字便好,出门在外哪里是讲究规矩的时候,”莫羡微微颔首,又转眼望向了宿深——大魔王忽然有些好奇某位殿下会是个什么反应。

    说起来,某位殿下可是一直都很想听她喊一声兄长的。

    莫羡虽说也是唤过几次,可大都是因着叫某位殿下给磨得没了脾气,如今日待宿徽那般干脆利落,可是从未有过的。

    不出意料,某位殿下的脸色虽未曾变过,可莫羡却觉出了这人心情是不大好的。

    想来也是,若是换了她自己,心底大约也不会舒坦。

    莫羡若有所思的看了宿深一眼,不紧不慢的补了句:“来时,殿下已经是与我商议过了。若是介意我太过逾矩,便都以兄妹相称罢了,兄长意下如何?”

    莫羡说着,眸光却是时不时的落在了宿深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某位小心眼殿下的神色。

    按理说来,听着她这话,某位殿下便是该消火了的。谁叫那小心眼的殿下,最最喜欢的便是他自己的特殊了。

    “自然是好的,”宿徽不甚意外,这等事儿,都不必求证便知道是宿深做得出来的。

    “阿羡不介意便好。”

    就像落黎音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瞒天过海留下阿酒到底是对还是错。

    落黎音只知道,若是当日他当真对那个无辜的悬狸动了手,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落黎音从来做不得斩草除根的事。

    阿酒低低的应了一声,好在阿酒心思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这么一嗅儿,那小姑娘便又把自己的心情给调整好了。

    “先去看看吧。”

    那人嗓音很淡,阿酒却从那里边莫名的听出了几分纵容来。

    落黎音没想到的是,他随着阿酒一路走过去,瞧见的竟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石壁,哪里刻着他的生平了?

    落黎音眉心微蹙,抬手便抚了上去。

    纵然不是如同瞧起来那般光滑,可手上传来的感觉却叫落黎音确认了一点,那上边,当真是一个字都没有的!

    可他家小姑娘却歪着头,好像看的还挺开心的。

    落黎音眯了眯眼睛,“阿酒,你瞧见什么了?”

    小姑娘颇为奇怪的看向落黎音,一双狐狸眼因为震惊而瞪的大大的,“难不成,你,你什么都瞧不见?”

    落黎音却是一怔,阿酒那句话,好像直接扎到了他心底厚厚的茧上,尖锐又猝不及防的要落黎音直接面对了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那件事儿。

    落黎音现在还有点模糊,原来——他这么多年来,果真是一直介意老先生当年的不辞而别和这么多年的音信全无吗?“怎么会呢——”小姑娘低声喃喃了两句,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阿音,快,快带我去那边瞧瞧!”

    不光是她家阿音一个,还有白泽,还有沅枳上神,甚至是——桃夭。

    他们好像,都是被那位老先生强行留下的人。

    或许身在其中会看不清,可阿酒这个局外人,看的倒是清清楚楚的。

    落黎音回过神来以后,便瞧见自家小姑娘一脸若有所思的凑在自己的身侧。

    浅色的瞳仁泛起了些许的暖意,仿佛,方才的血色只不过是谁的幻觉m

    落黎音心底也有个隐约的猜想,不过还是有点不敢确认,闻言也不避讳什么一把抱起自家小姑娘,指尖微动冒出一道浅浅的银光,两人霎时间便到了另一边。

    阿酒也顾不得夸夸自家阿音什么都会,博闻强识。

    有“上古遗族”血脉的白泽,叫人家投鼠忌器,没敢直接下杀手。

    落黎音也就只会暴力破阵了。

    可现在,这个幻阵,落黎音连想都不必想,便知道他想暴力破开绝对是不可能的。

    阿酒直接坐在了地上,瞧起来随意极了,可落黎音却分明看到了阿酒眉眼间的认真。

    虽说不太明显。

    可落黎音多了解自家小姑娘啊,她想做什么,落黎音难不成还会猜不出来?

    阿酒倒是没急着要四处寻阵眼,反倒是细细的会想起了她和自家阿音自打进来以后发生的每件事。

    这两面石壁,又有什么用呢——

    阿酒抿唇,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入手了。

    一个修习幻阵没多久的小姑娘,便是天赋在好,在这等连落黎音都险些骗了过去的幻阵里,还是有点吃力。

    不过好在,阿酒仅会的那几个阵法,都是小阵灵教给她的。

    那些都是灵族不传世的秘阵,毫不夸张的说,那几乎都能算做是万阵之源了。

    阿酒还敲一点都不贪心,把阵灵教给她的没一个阵法都吃的透透的。

    不然这会儿,只怕这小姑娘应付起来还会更吃力。

    “难不成,这石壁,照出来的是你我心底最最介怀的事儿?”小姑娘试探着说了一句。

    阿酒苦着脸,若真是这样,那不是直接的向落黎音坦白了她有多小气?

    只可惜,阿酒就是很介意。

    若是换了一个人,没准这小姑娘的反应还不会这么大。

    偏偏就是天后。“此地离京都近,是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的,等用过晚饭,便各自歇息罢。”到底是在外行走过的,又是几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宿徽还是拿了个主意。

    她看向那面于她来说空空如也的石壁,黑白分明的狐狸眸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果然——”

    “阿音,我觉得,我们好像又在一个幻阵里了。”

    落黎音:——

    君上觉得自己与幻阵,还真是格外的有缘分呢。

    “如何?”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之间的君上,霎时间便威风不起来了。

    叫他来破阵?还是算了吧。上回在极暗之域,也就是落黎音运气好了,不光手里有太古盘为他引路,甚至还带着一个

    “我只是随殿下出来长见识的,或走或停,都不必过问我,”自我认知清晰的大魔王冷静地道。

    多说多错,她虽在书中大致的了解过大周的疆域,可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士。这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她的身份可不就瞒不住了。

    落黎音却是一怔,阿酒那句话,好像直接扎到了他心底厚厚的茧上,尖锐又猝不及防的要落黎音直接面对了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那件事儿。

    落黎音现在还有点模糊,原来——他这么多年来,果真是一直介意老先生当年的不辞而别和这么多年的音信全无吗?

    再者莫羡也是个嫌麻烦的人。

    别瞧她从前做军团长的那时候说一不二,连帝国高层看不过眼的时候都拿他们说的话当耳边风,可其实,她自己却并不是个喜欢拿主意的人。

    当然,大魔王更不喜欢别人拿她的主意。

    “大哥快瞧瞧,可真真是没有比阿羡更记仇的了,”宿深无奈,他向来是拿她没法子的,“连我那日的一句玩笑话,她都能记到今天来。”

    “那不也是你的不是?好端端的说这些话来伤旁人的心。”宿徽却是朝着宿深眨了眨眼,浅笑着道。

    昭王殿下多精明的人呐,这明眼人一瞧便知那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他可不想掺合进去,平白惹人嫌弃。

    落黎音却是一怔,阿酒那句话,好像直接扎到了他心底厚厚的茧上,尖锐又猝不及防的要落黎音直接面对了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那件事儿。

    落黎音现在还有点模糊,原来——他这么多年来,果真是一直介意老先生当年的不辞而别和这么多年的音信全无吗?

    “倒不是我记仇,才故意的拿这话来气你,”莫羡哭笑不得,手上没用什么力气的在宿深背上拍了拍,只叫旁人瞧了觉得他们亲昵。

    她们家这位殿下可是真真的小心眼,才会瞧着旁人也觉得都同他自己一般。

    “殿下可是忘了,我这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远也不过是到京郊踏青,京都之外的地界儿,还全都是在书上动拼西凑来的,若真真要我来指路,可不定是得走到哪里去呢。”

    老先生没有选择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

    可,阿酒想,怎么舍得呢。他怎么会舍得呢。

    她家阿音这样好,那位老先生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才能放任落黎音,一辈子都被绑在天界,绑在第九天阙?

    而已。

    “那大约也是因着你平日里作弄我惯了,”宿深不心虚的眨眨眼,“故而我才会先那般想的。”

    左不过,那小姑娘也是有过错的。这事儿可不能让他自己一人担了责任。

    这还当着昭王宿徽的面儿,莫羡是不大想和某位殿下把这点子事儿掰扯的多清楚,在如何,她也得给某位殿下留点面子不是。

    好歹,某位殿下还是东宫储君,在旁人面前,怎也是得要说一不二的。

    可莫羡自己愿意给某位殿下面子是一码事,宿深若是想借着大魔王难得的宽容肆无忌惮,那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殿下,”莫羡眯了眯眼睛,半分不手软的戳穿了某位殿下身上披的好端端的满是无辜的皮囊,“您可别当着昭王殿下的面儿便来诽谤我了,这些事儿到底事实如何,殿下您也不是不知道的。”

    “若是好端端的,我作弄你做什么?便是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可也没有您这样倒打一耙的说法。”莫羡慢悠悠的抬眼瞧了宿深一眼。

    “昭王殿下说可是这个理儿?”

    “郡主说的是,我家阿深性子……有时的确是顽劣了些。可郡主都知道,他也就是孩子心性起来了罢了,并无多少的坏心。”

    大约是摸不准莫羡想要自己说些什么,宿徽一直都是看着她说的,“再者……郡主应当也是再同阿深玩笑的,我说了这般多,还请郡主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阿酒现如今一想起那人来,还是会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落黎音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懵。

    可他不得不承认阿酒说的是对的。

    他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却介意的不行。

    落黎音心底忽然涌上了一个带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想法,他一定要再见那位老先生一次,他一定要当面问问那位老先生,为什么要那样直接的抛下他们三人离开?

    难道,那么多年的相处,还不值得他略微费心,给他们几人留下只言片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敢忘不能忘的感觉,当真是差极了。

    阿酒其实很想问问那位老先生,他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家阿音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永远都不会有解脱的命运。

    可从落黎音的字里行间,阿酒分明是感觉的到的,那位老先生,他待落黎音是极好的。

    只这一落黎音薄唇抿的紧紧的,那双浅色的桃花眸一时间竟带了几分血色。

    阿酒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那点猜测,能把自家阿音给逼成这个样子。

    她下意识的握住了落黎音的手,那双向来是温暖的手,此刻却冰凉一片。

    阿酒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好奇过,那位老先生,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自家阿音虽说心软,可却不是那样一个放不下过去的人。

    他的过去实在是太长了,他不知道见证了这片天地里多少的离合悲欢,若是在不放下一些,大约都到不了今日,落黎音便能被自己心底背负着的东西给压死。

    自家阿音虽说心软,可却不是那样一个放不下过去的人。桩,只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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