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下去的几十万两银子竟然就这么大了水漂!全吃肥了那些贪官污吏的肚子,将他们养的膘肥体壮。而林青墨,他心心念念的人还因为吃了秀水城郡守的闭门羹,在春日还刮着寒风的早晨上瑟瑟发抖以至于回到许县后竟然生了病。在那样简陋的地方,就连大夫都没几个,更别提好些的大夫了。要不是如影连日赶去莫城请来了一位大夫,林青墨还不得病重!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的怒火就几乎是难以自抑!

    就这他已经要容忍不了了。可后来,却发现是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个秀水城郡守李昌吉的什么儿子竟然还敢觊觎她,想要留下她做媳妇,说什么郎才女貌,若是不留下嫁入他们李家,就不给他们放粮!

    简直岂有此理!这真是好大的狗胆!朕拨下去的灾款竟然成为了威胁别人的筹码。

    他就是养了这样一群胆大包天的官吏,日日阳奉阴违,把受着难的百姓放在一边,自己却是大摆筵席,日日里笙歌不断。

    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

    当初还以为这种事情在他就位期间不会发生,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果然是平日里掩藏的很好。什么微服私访?行踪早就泄露了吧。

    也幸好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把尚方剑给了如影,让他顺便带去。当时只觉得要是遇到了什么阻力也可以用上一用,谁知道这阻力简直是大若重山!若是没有这剑,指不定还要不来银子,没有银子更别提去派人去别郡购买米粮了。就这,还差点赶不及,幸好民众断粮没多久,若是没有那把剑,百姓不是被水冲死了,这下更好,是饿死在自家房子里。

    欧阳谢怀背着手在上书房内踱着步子,表情阴郁,神色烦躁。

    又适逢内监禀报,说是张丞相觐见。

    怒火冲天的他一时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来还准备召见,可眼睛一扫,突然意识到这张丞相的另一重身份。

    欧阳谢怀几乎气的要将桌子上的奏折给扔出去了,但手伸出去了又是拐了个弯,一袖子将盛着上好的贡茶的瓷杯给扫在了地上。

    那老东西还有脸来?他是不是忘了那个什么李郡守不就是他好夫人的嫡亲弟弟,哼!

    “就说朕忙得很,没空见他!”

    那内监听到房内传来瓷器破裂的清脆声响,不禁瑟缩了一下,但没奈何,还是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丞相大人。他从僵硬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陪着笑对仅仅是这几日来就显出老态的丞相道,“陛下正忙着,不便接见大人。”

    换个人都该要烦躁。每日里来见陛下都被拦在门口。

    这张丞相走了的时候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自己夫人的弟弟竟然如此不知收敛,这拨下去的几十万两赈灾银子,真正到位的十不存一。不仅如此,许县作为这次洪灾的重点肆虐对象,早已成为京城多双眼睛的焦点,甚至为了治理许县还把今年的状元给派下去了。他都已经派人通知他了,可他竟然因为地方小就自作主张的把钱给吞了,还花钱如流水。完全不知节制。就算没有林青墨等人捧着“斩奸佞”的尚方剑来向他讨要,按照这情况,一直这么下去,终日里惶惶不安的百姓也要暴动。到那时候,谁脸上也别想好看。

    这也罢了,虽说几十万层层剥削下去,怎么说到秀水城的也有一二十万两,他怎么就能在一个多月内把银子花得只剩下区区数万两!

    这个蠢材!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家里那个婆娘整日里要挟他做这做那,拿着年轻时候一个不小心落下的把柄,哪里会有今日。

    就怕他张谦宦海里沉浮数十年,一辈子的小心谨慎都要毁在这两人身上!

    他一拂袖子,也走的怒气冲冲。

    欧阳谢怀坐在椅子上,看着底下宫人陪着小心地收拾满地碎片,也觉得自己最近火气是大了点。他又拿起两日前收到的信件。

    里面除了些了让他愤怒的一些东西外,还是有些让他值得高兴的事情。

    比如说,林青墨懂得将许县诸人打散了,然后五人一伍,由伍长前去领粮食。

    再比如,她和许县诸人一起同食同寝,一起奋战在建设许县第一线。她不像往常一样打造堤坝防止洪灾,而是开源节流,给洪河开条新的河道,不仅解决了洪河泛滥的问题,而且还能够灌溉良田。

    可是——

    竟然有不开眼的男人想要勾引她?

    朕不允许!

    看来朕还是应该微服出巡一番,体察民情,好好整顿这些大小官吏,嗯,顺便拐到许县去看看林卿过得怎么样。

    对,就这么办!

    当府衙里的管事张叔急急忙忙满头是汗的跑来告诉林青墨,府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的时候,林青墨正挽着裤腿,弯着腰,满脚泥泞地深一脚浅一脚在洪灾过后几乎成为了沼泽的田地上艰难的跋涉。

    对,就是田地。

    在洪灾泛滥之前这里是一块经过历代耕种后肥沃的良田,刚刚拨了种,承载着整个许县百姓对来年的希望。

    林青墨正在审查附近的地形,以及洪河分流后的朝向问题,所以最近几日都带着人在这样肮脏的环境里勘察着。

    直到张叔到来。

    “尊贵的客人?”林青墨直起身子,用还算干净的手肘试了一把汗,精力并不集中在张叔这里。在她看来,现在洪河就是最尊贵的客人,他的头等大事。

    张叔在吸着他脚的地里走了一步,靠近林青墨,踮起脚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陛下来了。”

    “哦……什么?”

    林青墨开始还不以为意,然后才醒过神来,她不是幻听了吧?

    “张叔,你……你是说……”林青墨张口结舌,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张叔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地点着头,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许县人,他从没有幻想过能够见到天子的圣颜。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他从没想过,可就是见到了;有的人想了一辈子,却一面也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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