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对黄轩威胁很大。

    一般射手也就算了,可若是被开两石弓的射虎高手,在不到三四十步的距离一箭射中,就算身上穿了暗甲,也有可能遭受致命伤害。

    一共有三名弓手,借着这几秒钟的间隙,飞速上前站定了身子,就在树林不远处张弓搭箭。

    瞄准的……正是自己。

    毫不犹豫的,黄轩抬手飞出两块石子。

    噼啪。

    其中一人仰面朝天,直接晕死过去,另一个吓得身影一矮,缩回到了一株大树后。

    这时候黄轩却发现,有一个身材高壮的山越贼,身子笔直站在原地。

    这人不但没有被黄轩的飞石吓退,反而趁此功夫,伸手搭上了箭,将弓迅速拉成了半圆状态。

    黄轩眼神瞥过,神情一凛。

    此人手中持有的弓,色泽青而发黑,应是由坚韧老竹加牛筋制作而成,长度,要比旁边被自己砸晕的那射手使用之弓,长出一尺有余。

    瞧他身躯笔挺,此刻面对自己,脸色肃穆却无畏惧之心,凸显出了不一般的气势,显然……应是那一干山越贼中,最强大的那位射虎高手。

    真正的箭道高手,可以做到百步穿杨。

    而黄轩距离那人,最多也就三四十步。

    在这般近的距离之下,用强弓射出的箭,杀伤力十足,以对方的能耐必然也可以做到精准命中目标。

    黄轩心中一冷,知道对方即将射出的这一箭,自己很难躲闪过去。

    在这一瞬间,他感知自己浑身冰寒,身躯在不断的往下坠落,下方犹如一个无底深渊。这种感觉,以前也曾有过一次,就是当年飞机失事之前的那一刻,面对死亡时才产生的恐惧。

    难不成,自己会死在这里?

    然而,就在黄轩脑海有些跳动,想要奋力闪避之际,却看到对面那高大射手突然咆哮一声,身体随着声音震颤,脸上更是露出痛苦至极的神情。

    破空声中,已弯成满月的长弓射出,箭矢居然冲天而起,径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尖锐破音。

    怎么回事?

    死里逃生的黄轩很是不明所以,可马上就领悟过来。在看到高大射手身后,露出一个苍老面容,正是引诱自己前来的那一山越老头。

    他手中紧握一把带血短刃,身躯、手臂,都被射手后背喷出的血浆染得猩红一片。

    这老头……不是跟山越贼一伙的吗?

    怎么会在危急关头,帮自己的忙?

    黄轩脸上露出浓浓的疑惑,身影却在下意识之间,没入了前方树林。

    “潘老头……”背后的潘豹,带着一丝愕然,随后凶戾爆喝:“你疯了,你背叛部族。”

    “豹爷,事已不可为,快走。”

    四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喝声,显然已经有大量兵卒朝此而来,两个山越贼拉住了潘豹。

    后者,恨不得将潘石这个叛徒给千刀万剐,可眼下,却不得不趁着会稽兵马合围之际,尽早离开了。

    “等着,你们……必要死无葬身之地,会稽会给你们陪葬……”

    呼啸声此起彼伏,剩下的十多个山越贼,根本顾不上那些躺地受伤的伤者,逐一消失在了山岭当中。

    还不到十个呼吸,一身轻甲的虞武就带着数百承平军兵卒簇拥过来,刀枪剑戟,指住唯一还能站立的山越人……潘石。

    黄轩缓步走出密林。

    “轩哥,无碍吧?”虞武身边,朱含满头都是大汗,见到黄轩身上有血迹,而且衣衫破烂肮脏,顿时脸上带起一丝急切,回身埋怨道,“小武你真是太不懂事,居然让轩哥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地方?万一出了问题,让我们承平军……怎么办?”

    虞武涨红着脸,畏畏缩缩的有些不敢说话。

    黄轩笑着道:“你莫怪他,是我让小武回府调兵。而且……我身上这些血迹,可都不是我的。”

    朱含放心了不少,不过仍旧狠狠瞪了虞武一眼,对着黄轩拱手:“禀统领大人,城外那处院子,已经被我承平军包围,随时可是动手清剿。”

    “好。”

    黄轩目光望向被一片兵戈指住的潘老头,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此地还有不少活口,你将他们都带回去,严加审讯。至于……那处院落,主人在此,暂时先放一边,不要妄杀!”

    他这话一说完,潘石脸上挂着的紧张才算松懈下来。

    在朱含带队下,承平军这边开始收拾这片区域,倒在地上的山越人,一共十四个,其中六人已经毙命,另外八个,却是被黄轩用飞石打中了头脸或者胸口,无法行动,却没有生命危险。

    将这些人都带走之后,黄轩挥挥手,示意让看押着潘石的承平军退下,随后脸色一正,转头淡淡的说道。

    “那个豹爷……说你,背叛了山越部?”

    “据我所知,你们这些派遣到各地经商的山越商户,按惯例,必须将家口都留在山中,你骗我来此,临到头却又倒戈帮了我一把?难道……就不怕家人受难?”

    黄轩的话,让潘石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短暂沉默之后,他却猛地抬起头,挺直胸膛。

    “小老……没有背叛部族!小老这么做,正是为了……整个部族的存亡。”

    “哦!”漫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黄轩在旁侧一块石头上落座,脸色似笑非笑,淡然道,“说说看?”

    手里有活口,那院落中其他山越商户的安危,也都在黄轩一念之间。

    所以,他并不担心潘石会说假话或者有其他什么举动。

    “小老潘石,就如大人了解的那般,是郡南山越商户的头领,二十年前,就受宗帅所托,来了会稽......”

    潘石“扑通”一声,在黄轩座前跪倒。

    随后他从自己何时来到会稽,主要干些什么,一直讲到最近潘豹等人如何杀害西市的一家数口,就连他们一直孝敬张兴,还有张兴来城外通风报信一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说的如此彻底,可谓毫无隐瞒之意,倒是让黄轩觉得有些诧异了。

    这山越老者,在自己遭遇危机时,选择毫无顾虑的刺杀射虎高手,助自己脱险,由此可见,他并非那种胆小怕事之徒,而且此人既然能成为一众山越商户的头领,在会稽郡扎根二十多年,无论谋略还是胆色,必定都有过人之处。

    这样一个老山越,又怎会心甘情愿跪伏在自己面前,选择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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