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中年人一番话,说的焦纵连连点头,焦烈脸上也是挂起了一层羞愧之色。

    的确如他所言,兵家行事,未虑胜先虑败,不可鲁莽行事。

    事关焦家前途,一个不慎,就会全盘覆灭……

    ……

    在焦家匆忙商量着对策之际,远在百里开外的会稽郡太守府内,同样闹得不可开交。

    功曹虞翻一脸愤懑,目光之中怒气隐现。

    “还请大人相信下官所言!焦纵狼子野心,丧心病狂的攻打诸城,已是大逆不道,若是再给他们精心准备的时间,到时我整个会稽郡都会迎来一场血腥灾难啊……”

    虞翻双手轻微的颤抖着,苍白的脸上甚而挂起了一丝绝望,目光盯着上边高坐的王朗。

    见到虞翻这样的面孔,王朗微微一声轻叹,心中居然对虞翻泛起了些许失望之意。

    以虞翻的聪明,怎么一天到晚说这等没来由的蠢话,还是李升目光毒辣,一眼看穿了事情的本质。王朗偏头望向另一边的李升,似乎在示意李升出来说几句。

    “功曹大人,其实学生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就凭焦家那点人,给他们一万个胆,也不敢真正跟郡城开战的。学生实在不知,你为何要死咬着焦家不放?虽说焦家攻打诸城是大罪,但现在,可不是问罪之时!”

    “功曹大人得为太守大人想想,江东豪门士族错综复杂,哪一家不是根深蒂固有着极大的牵连,真要是动了一家,那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到时候会稽才会真正的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让全郡不得安宁!”

    “到了那时,只怕太守大人都要焦头烂额,疲于应对……”

    李升跨步向前,朝着王朗微微拱手,随即转身对着虞翻接着道:“王太守为国为民,不愿兵戈相见,以扰百姓生活,至于焦家一事,太守大人已经上报朝廷,请朝廷定夺,虞功曹又何必越俎代庖?”

    “还有,本郡谁不知功曹与诸暨县令之子黄轩私交甚厚,莫非功曹想借太守之手,除掉黄家的死对头焦家?老实说,功曹大人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升一番冷嘲热讽的话,使得虞翻周身冰冷,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此人所言,简直可以说是字字诛心。

    他将视线汇聚到王朗身上。

    果然,只见王朗微眯着眼睛,头脑两侧太阳穴轻轻鼓动,眼眸中露出的冷漠让虞翻一颗心彻底冰寒。

    “好了,虞大人不需多说了,这事本官已有计较……”

    “大人……”

    “够了,虞仲翔,你到底是何居心?是否真如李升所言,假公济私,想要借本太守的刀去除掉焦家?”王朗声音冷漠到了极致,眼睛一睁,甚至连须发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虞翻浑身冰凉。

    王朗是真正的怒了。

    他可是十分了解这位太守大人。

    虞翻面色悲凉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眼角流出一行热泪:“大人,虞翻跟随大人多年,为人如何,大人又岂会不知?哎,虞翻只是为郡城安宁着想,是为郡城百姓着想,更是为了整个大汉着想!”

    “如今,大人认为我虞翻只是为了一己私利,那……不说也罢!”

    心如死灰的虞翻看见了李升得意的面庞,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指着李升破口大骂:“你这误国误民的酸儒,勾心斗角,忘恩负义,君子所不齿!今日之事,他日定当会有报应!”

    望着愤怒交加的虞翻,李升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他略退半步后,对着虞翻轻轻拱手:“功曹大人言重了,下官食汉家俸禄,虽说不能为大汉天下做出什么天大的帮助,但至少也是为了郡城百姓,并不是如功曹大人这番,只为一己私利就置郡县数十万百姓于不顾,功曹大人,有报应之人,或许当是自指吧。”

    “你这无耻之贼!我真是瞎了眼!”

    虞翻怒喝一声,忽的一巴掌拍在了李升脸上,直接将他扇得踉跄后退。

    “大胆,当着本官的面,虞仲翔,你何至于此。”

    王朗一拍几案,怒气勃发。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守大人自重,下官告辞!”

    对着坐在高堂上一脸怒容的王朗拱了拱手,虞翻恨恨瞪了李升一眼,冷哼之后,摔袖而去。

    而一直等到虞翻人影彻底消失,李升才抹去嘴角留下的一丝血液,捂着拍肿了的脸,讪讪落座。

    虞翻刚才的一巴掌,可是将他打的不轻。

    “李升,虞仲翔不是假公济私之辈,莫不是……焦家真会对我会稽郡下手?”

    王朗微微皱着眉头,额头上两道若隐若现的皱纹紧紧挤在一起。

    他从未见过虞翻有如此失态,虞翻盛怒离去,终归有些让他心中失落。

    李升对着王朗拱手,愤愤道:“大人,人都是会变的,以前的虞大人的确公私分明,学生这才愿意追随左右。可自从他上次去了诸城,与那个什么县令之子黄轩在一起后,学生就发觉虞大人变得十分奇怪了,虞大人此次失态,也与这小子脱不了干系。”

    王朗轻轻点头,觉得李升说的在理,随即又皱眉道:“你说这诸暨县县令之子黄轩,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能让虞仲翔不惜与本官反目?”

    “只是一个牙尖嘴利的黄口小儿,大人何须放在心上?”李升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回道。

    “哎!真是让本官痛心。算了,或许仲翔自知失算,会有改过悔过的一天。”王朗终究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对着李升吩咐道,“不过,以防万一,我等倒也不能放松大意了,本官命你为随军司马,严令城中军卒多加防范,以防不测。”

    李升心中一喜的同时,也不由暗暗一叹,看来王朗还是不想让虞翻离开啊。

    不过,事情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来。

    自己成了会稽郡随军司马,一城军务掌控在手,无论如何都是更进了一步。

    退,则能取代虞翻的位置,进,更可以……

    “学生遵命,学生即刻下去吩咐,这两天让守军多加防范,严防敌军入侵,不负太守大人栽培。”

    对着王朗一拱手后,李升转身离去……

    ……

    在另外一边,愤怒离开太守府的虞翻心中悲愤至极。

    如今王朗明显被李升给蛊惑了,听信李升的谗言,可明知如此,他却不知该怎么行事才好。

    没有太守命令,无法调动全部军队,而无法调动军队,又如何保证会稽郡数十万百姓的安危。

    “酸儒!真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

    双拳紧紧握在一起,因为大力,指尖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隐隐有血滴渗出。

    此时的虞翻对李升简直是恨之入骨,若不是这酸儒从中作梗,优柔寡断的王太守早就听从自己建议,哪怕不会直接出兵攻打焦家,至少也会做出防守态势。

    哪像如今,郡城防务松弛,根本没有大雨将至时的那种紧迫。

    “黄轩,虞翻怕是要负你之所托!”

    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后,虞翻脱力般的垂下身子,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无力感。

    “不行,留在郡城于事无补,这件事,还得提前跟黄轩沟通一番,听一听他心中有何良策。”

    虞翻猛的抬头,死气沉沉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生机,顾不得粘在青袍上的泥土,连忙喝令随从从马厩取出快马,翻身上马,直奔诸城。

    城门处,李升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慢慢走出,眼角闪过一丝阴毒。

    “看来虞翻是去找诸城那小子了,真是有意思,这小子究竟有何能耐,竟能让焦奋吃瘪,让虞翻鬼迷心窍?”

    负手而立的李升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稍顷之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卷帛书,扔向了暗处。

    那里,站有一个半低着头,看不清容貌服饰的影子。

    “老规矩。”

    那影子将空中帛书接住,应了李升一声,随即身影没入阴暗之中。

    “啧啧啧,好戏,该开场了。”

    李升望着焦家所在方向,冷笑一声后,人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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