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当然不在牢房内了。

    黄昭和黄轩同时松了口气。

    看来此事确实只和陈冲有关,幸好今夜为了让刘氏中计,黄轩特意将陈冲从牢里提了出来,安排衙差假扮陈冲与那红衣女子对话后,那衙差也就离开了,还没来得及将陈冲关押回去。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意外保住了他一条狗命。

    此人的行踪不能暴露。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后,显然想到了一块儿。

    “来人,”黄昭即刻下令,“传本官命令,就算是把诸城,还有会稽郡翻上一遍,都要把被劫走了的陈冲给我找出来。”

    “是……”几个衙差各自领命而去。

    父子俩这才互相点点头,现今,唯有黄昭和黄轩父子才心知肚明,陈冲如今好端端羁绊在衙差们做饭的伙房里,而且有专负责看守,如今刘氏已死,此人陈冲便成了唯一的知情人,务必要保全他的性命了。

    刘氏已经死了许久,黄昭安排人将她的尸体移到仵作房,遣散了周遭的所有人,这才敢与儿子放心说话。

    这幕后黑手居然明目张胆派人劫狱,并且正好赶在刘氏认罪之际,很显然,衙门内是有内鬼在暗中策应。

    “父亲,陈冲不能再留在县衙了!”

    冷静下来的黄轩急促的搓着手,他也曾想过幕后之人定然不简单,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把手伸得那么长,居然在堂堂的诸城县衙力,当着他们的面,射杀了刘氏这么一个重要证人。

    挑衅。

    哼,简直堪称是赤果果的挑衅!

    既然如此,不陪着他们好好玩一玩,也就不是黄轩了。

    黄昭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可是县衙里都能随意进出,其他地方必然更不在话下,诸城地方就这么大,还能把人藏到哪里去?

    一时间来回踱步的黄昭焦虑不已,脸上也是笼罩起了一层厚厚的愁云。

    “不如……”黄轩思索片刻,立刻有了主意,“不如派人将之藏到义庄去,就说夜晚官衙遭劫,死了几个衙差,那地方偏僻,除了仵作平素没有人去,那些人一来想不到我们会将陈冲藏去那个死人堆里,二来,如果有陌生人在义庄附近出没的话,也容易引起我们警觉!”

    黄轩看了看儿子,脸上有些疑惑之色,可并未深究,只是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一声咔嚓脆响,似有枯枝被人踩断发出了声音。父子俩对视一眼,黄昭掉过头,猛地一把拉开门,大声喝道:“什么人?在外边鬼鬼祟祟做什么?”

    一个人影快步走近,见到黄昭发怒,立刻神情惶恐的躬身行礼,原来是县衙中一个老衙差,黄轩先前见过几面,而黄昭自然知道此人是谁了,这人名叫文长青,是本县聘用多年的老人。

    难不成……

    “你为何在此?”黄昭拧了下眉头。

    面容苍老、呼吸急促的文长青抬起头,却见黄轩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自己,顿时又低下头去,猛吸了两口气后,喉间猛地窜了一下,提高声音说道:“大人,小人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禀报,城东那边传来消息,陈家在一个时辰前意外失火,一家十三口,无一幸存……”

    “什么?”

    “怎么可能早不失晚不失,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失火?”

    会稽郡比邻江东水脉,常年被湿气笼罩,即便是家中清漆渍好的木质家具门窗三两年便要更换一次,正因为空气潮湿,所以极少发生火灾。

    今夜先是刘氏被杀,然后是有贼人硬闯县衙大牢意图劫走陈冲,如今就连陈家一家十多口都被大火烧死了,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黄昭先前允诺刘氏,保住她一双幼子的性命,可如今不但刘氏被杀,陈家十多人皆死于非命。为大丈夫无法履行承诺,为一方父母官者无法护佑治下百姓,黄昭越想越是心惊,加之这段时间忙于审理李奇和陈冲的案子,体虚气弱,一时急火攻心,胸口血气一阵翻腾,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摇椅晃瘫坐在地。

    “父亲!”黄轩赶忙扶灼昭,大声对着文长青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请大夫过来!”文长青也被吓得不轻,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父亲,你没事吧!”

    父亲的吐血甚至让黄轩都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却见黄昭握了握他的双手,勉强挣扎而起:“轩儿,为父没有大碍,你快去陈家看看,千万不能让他们毁去杀人灭口的罪证!”

    “可是……父亲你……”黄轩和黄昭不同,他心中虽有大义,却根本无法在百姓和亲生父亲之间选择前者。

    “快去!”黄昭胸膛剧烈起伏了一阵,脸色铁青一片,连气息都顺带着微弱了几分。

    这段时间,他确实是心力憔悴,累的无法自拔。

    “您别急,您别急,孩儿这就过去盯着!”黄轩咬了咬牙,撒开手快步往院外跑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眼中泪水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黄昭就是黄家的一座山。

    有黄昭在,不管出多大的事,黄轩都能稳如磐石,可现在父亲居然吐血倒下,这让平素沉稳犹如大人的黄轩都是心乱如麻,一时间乱了方寸了。

    不过这时候,他也是顾不得太多了,在班房里取了一把顺手的兵器,纵起快马,一路向陈家的方向狂奔。

    走到半路,就见城东的火光照亮了半片天际,有不少百姓沿街而行,手中拿着盛满水的木桶木盆,奔跑着前去救火。纵然烧的是陈冲的家,可诸城百姓淳朴,也是不忍心人家遭到这等破家灭门的大祸,纷纷自发前往帮忙。

    可一切,终究还是迟了了!

    黄轩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开始颓败,陈家大院的数十间屋舍已在绵延火势中尽数化为飞灰,空气中弥漫有浓烈的焦糊味道,夹杂着一股股血肉烧糊的恶臭。

    许多百姓聚集在火场周围,议论这场大火来的蹊跷。

    陈家横行乡里多年,祸害了不少的百姓,可周遭的那些邻里都知道陈冲和刘氏虽然恶毒,可一双稚子却与父母品性截然不同,小小年纪,经常周济身边穷苦百姓家的孩童,不禁感叹天道无情,这场大祸显然也夺走了那一双孩子的性命。

    或许……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道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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