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当场就被青衣卫除去了龙袍,摘了金冠,只余下一身明黄色的里衣,披头散发的瘫倒在地上,几欲泣血道:“赵承安再好,也是个女子!大晏的江山怎能交到一个女子手上?她嫁了人,成了亲,就是别人家的人!剩下的子嗣也是随夫家姓!赵家的天下永远都是赵家的!朕……”

    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污,颤巍巍抬头,看着昔日跪在他面前山呼万岁的大臣匍匐在谢珩脚下,看着眼前琼楼玉台成了废墟,眼眶渐渐蓄满了泪,一字一句道:“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晏江山、赵家天下啊!”

    到了此刻,无论老皇帝如何为自己辩解,已经无人再理会他。

    老皇帝说到最后,连自欺欺人都有些勉强了,喃喃着问自己,“朕有错吗?”

    “朕……错在了哪里?”

    曾用万人尸骨筑高楼,身着龙袍玉带,心怀揽月逐鹿之壮志。

    到头来,故人早诀别,家国皆大乱。

    楼榻了,猢狲散。

    老皇帝这半辈子的尊贵威严也在这一瞬间散做了云烟。

    滚烫的泪落下,和他的脸上的血污交融在一起,狼狈至极。

    谢珩右手轻抬,示意众人,“拖出去。”

    既然老皇帝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就让让大晏百姓好好的告诉他,这些年到底做错了多少事。

    “属下遵命!”

    青衣卫们连忙上前把状似疯癫的老皇帝拖了出去。

    自此,赵毅窃国二十载,终于到了尽头。

    午后暖阳高照,淡金色的阳光穿过漫漫浓烟,散落重重宫檐,恍若破碎后的新生一般。

    老郡公和贺兴邦老泪纵横,一众青衣卫和墨羽军们站立如松。

    谢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家长兄身侧,任阳光落了满身,依旧满身寒气萦绕。

    余下王益昌和一众大臣们弯腰缩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谢珩想什么来,和他们算旧账。

    谢珩懒得搭理他们,沉声吩咐众人,“封锁帝京各大城门,所有人不得擅自出入!给孤挨家挨户的搜查,直到找出温酒为止!”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们忍不住抖了抖。

    “禀主上……”有内侍战战兢兢的开口劝道:“先前温掌柜就在这揽月台上,可现在揽月台炸成了这样……温掌柜如何能……”

    最后一句“如何能活”还没说完,那内侍就被谢玹冷冷一瞥,吓得闭了嘴。

    可这一旦有人带头开了口,后面的人也就有人壮着胆子跟着说:“请主上节哀,温掌柜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主上当务之急还是应当重振朝纲……”

    “阿酒没死!”谢珩直接打断了他。

    少年的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道:“孤已将揽月台夷为平地,掘地三尺,她、不在这里。”

    众人看着那摆的整整齐齐的一百多具尸骨,还有刨成一个巨坑的废墟,顿时闭了嘴。

    赵帆敢在揽月台下埋火药,用温酒做诱饵,想要设局除掉谢珩已经够让人惊心的了。

    没曾想,一个敢炸,一个还真敢挖。

    谢小阎王的行事作风,非常人所能想象也。

    废墟里没有温酒的尸骨,尚且要将赵帆挫骨扬灰,若是有……又该是何等景象?

    众人心道:还好。还好没挖到。

    不管现在温酒是否还活着,至少对谢小阎王来说还有一线希望。

    哪怕只有一丝,也能保住许多人的性命了。

    反倒是王益昌那几个原本就是老皇帝的心腹,站在一旁脸色煞白。

    他们在赵毅倒台前还曾出言怒斥谢珩狼子野心,可这坐在皇位上多年的老皇帝成了窃国贼,兵临城下的逆臣贼子成了天家正统,越看谢小阎王这般做派越是胆战心惊。

    王益昌咬了咬牙,心道死就死吧,迈步上前就要开口。

    “闭嘴。”谢珩低喝道。

    王益昌当即被吓得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他抬手,招来青衣卫将这些人全部带走,“尔等奸佞庸臣,有什么话,留着去天牢自行抱头哭嚎罢!”

    王益昌和一众老皇帝的心腹:“……”

    这些个人朝新主表忠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押走了。

    这一回,连当了好些年首辅的王益昌都被拖着走了十几步才缓过神来,大喊道:“谢珩今日此举也不过是因为一己之私!不听谏言!独断专行,即便得了皇位,日后也定然是个无道暴君!你们帮着他,日后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押着王益昌走的那两个青衣卫,一把将这老骨头推倒在地,拉着脚拖行,硬生生把这人响亮的骂声给拖没了,人也晕了过去。

    底下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谢小阎王的手段。

    余下一帮不大不小的官员,十分自觉的闭嘴当哑巴。

    谢珩闭了闭眼,“速去封锁城门,彻查帝京城每一个角落,如有拒不受查者,即刻拿下!”

    “是!”

    青衣卫和墨云军还有皇羽卫们纷纷行礼遵令,立刻便各自带队快速出宫而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都被调遣开来,废墟前的空地,一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有些从头到尾都没有吱声过的大臣心惊万分,复又跪伏在地,竟抹起泪来。

    谢珩压根没有时间理会他们,沉吟许久,哑声道:“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带走阿酒的,绝非常人,亦不是临时起意。”

    “应当是有人早就潜伏在阿酒身边。”谢玹皱眉道:“这些日子赵毅时常昏迷不行,这里宫里许多人都被赵帆换了,因而混进许多人来……”

    “王良,别哭了,去取宫中人事册!”谢珩抬眸道:“即刻清点所有宫人内侍,一个也不能漏!”

    老内侍王良已经为老皇帝哭了许久,也是唯一一个当过老皇帝心腹还没有被谢珩一并打入天牢,听得这话当即站了起来,道了声“老奴这就去”,又喊过了几个小内侍即刻去取人事册,让人把整个皇宫的内侍宫人全部召集,一一对应身份。

    老郡公这会子对谢珩和谢玹两兄弟也是无言以对。

    瞧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样肯定温酒还在人世,反倒让人没法子劝。

    老郡公转头看了身侧的贺兴邦一言,发现老友眼中也满是惊诧无奈。

    两位老臣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多言。

    最是相思不可说。

    纵然杀伐果断如谢小阎王,冷静自持到谢侍郎这样模样,遇到了这种事,也是听不得劝的。

    这两人心宣不照。

    谢玹却忽然开口道:“长兄,能够在火药爆破之时带走阿酒的人必然不简单,官家搜查不一定能查到。我这便出宫,去黑道上探一探,或许能有其他的消息。”

    谢珩闻言,不由得皱眉道:“你暂且歇下,我去。”

    少年说罢,转身便去,经过谢玹身侧时,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三公子看似冷厉逼人,实则手都是抖的,方才怒斥老皇帝句句如刀,此刻却拉住谢珩,敛眸低声道:“长兄如今身系大晏万民,这种事,我去就好。”

    “阿玹。”谢珩极少这样叫三公子,眼眸红的厉害,嗓音也哑了,“你听话,先去睡一会儿。”

    谢珩带着五千轻骑从边关赶回帝京,日以继夜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敢耽误。

    而三公子从北州赶回,更是好些天都没有好好合眼睡过了。

    谢玹低低低唤道:“长兄……”

    三公子少有这样示弱的时候,谢珩不由得心头一软,刚要开口说话。

    便听三公子道:“长兄如今的身份,去了也只能打草惊蛇,所以,只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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