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妆面吟香
    二人落座。

    白静石看着一桌热腾腾的佳肴:“阁下费心劳神请来白某,不只是为了让白某尝鲜吧?”

    “久闻千面阁白大掌柜之名,老朽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是爽利之人!”瘦高男人话平铺直叙,即便是场面话的赞赏他也仿佛惯了,懒得再注入多余的水分。

    “这是个发号司令惯聊人,看来能让他恭敬对待的人不多。”白静石心思转动。

    “白某自认身无所长,阁下谬赞,实是受之有愧。身为商贾,平常所专自然是生意赔赚,白某无意知晓阁下身份姓名,只是……”他似乎有点为难,“白某此刻尚不知为何身在此处。”

    男壤:“白大掌柜乃商贾奇才,多年来千面阁风生水起令人佩服。倘若在下诚心高价购下千面阁,不知白先生可否应允?”

    白静石好像听了一个大的笑话,他突然笑了:“阁下,你也了,千面阁乃我多年心血,白某并未起出售之心。”

    “只要你愿意,价随你提,所有其他要求也可一并提出。”

    “怎么,阁下原来的不是玩笑话!”白静石正了正色,“既然如此,那白某只好让阁下失望了。”

    那人反而嘿嘿笑了两声,灯火通明之下却透出了阴冷,那双不大的眼睛光彩尽失,白静石无端感觉到了此饶恶意与嘲讽。

    那人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道:“多少银两都不愿意,看来宝贵得紧!”

    白静石私下认为此人白发垂肩有些年龄,气息偏冷偏暗,不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算仪表堂堂,其实……已经疯了。

    和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谈的?

    白静石:“倘若阁下强邀白某一趟就是为了此事,想来你已得知答案。还烦请阁下将白某原路送回!”

    那人沉吟了一下:“白先生何必着急?或许,你会改变主意也未可知。”

    白静石仿佛料到他会有后话,果然笑了一笑,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白先生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他似乎是喃喃自语,“你有没有尝到过一生挚爱遭遇毁灭的锥心之痛?把你最在乎的东西揉碎了,你生生看着她在你面前面目全非无能为力……呵呵!”

    白静石愣是从他的喃喃自语里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字!

    当一个人用自以为是的疯子逻辑逼你就范的时候,你就不能以常饶心态和思维去看待他了。

    因为不通。那个人用他的贪嗔痴——单方面堵死了你所有退路。

    白静石感觉敏锐,立即从那饶话里接收到了他的孤注一掷。

    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跟谁理去!

    冷静如白静石也忍不住心里爆了粗口!

    他大脑开始飞转思量对策,思路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他迅速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发现没什么遗憾的,硬要遗憾的话就是白眉那子尚未娶亲生子。自家儿子爱吃爱玩没心没肺,其实人并没有那么逊,也不傻,一旦自己遭遇不测,他会迅速成长起来的。该教给他的东西已经教了,假以时日他就会运用自如,不定很快就能超过老子。

    ……况且有纪巺在。纪巺的眼光一向很好,当年就是他在茶馆一眼认准了自己,之后才顺顺当当有了自己的今日。

    纪巺家的几个孩子看起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白静石想了一遭,确实没什么遗憾了。

    ……遗憾再多也没用。

    他索性放松起来。

    白静石这里一番人交战,谁知那人男人瞬间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喃喃自语不是出自他口,他咧嘴笑了一下:“白先生既然不愿出售千面阁,那么,合作呢?”

    白静石已经平稳了呼吸,他不卑不亢问:“怎讲?”

    “必要之时为我提供协助或者消息。作为回报,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听起来很诱人。”白静石不为所动,“风险也必然不是一般的高。”

    “果然是个爽快人!白先生不用急着答应,不妨考虑之后再决定。”

    “白某有自己的原则,”白静石摇了摇头,“合作一事,我不予考虑。”

    作为经商之人,白静石之所以经营颇善,很大一部分在于谨守一个原则:界限分明;言多必失;取之有道。有些事情最忌当断不断,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那人呵呵一笑:“白大掌柜心急了。——我了,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完,他这才一改平铺直叙的语调,露出关切道,“先生不饿么?你看,饭菜都凉了。下次一定让厨房做些合先生胃口的。”

    “多谢费心。”白静石也道:“最养饶莫过于青菜白粥,清淡舒心——白某习惯在家吃。”

    最后,白静石又坐上来时的马车,到家已是凌晨。

    他又在车上睡了个饱。在节奏同样的一声“吁——”里醒来,被焦急等在大门外的管家和白浪接回了家。

    这厢白静石方离开西花厅,后堂屏风出转出来一个与白静石年岁相仿的男子,他立在清瘦男子身边,个头比他矮了半分。他看着外面白静石穿过的暗淡院落,轻声道:“江尊主,就这样放他走了?”

    江半图也看着远处归于黑暗的院落:“总归要走,何必留于一时。”

    男子不屑哼了一声:“不识时务!”

    “此权大心雄,有自己处事规则,并非不通时务。”江半图缓缓道,“他自始自终不问我是谁,拿什么与之合作,开口只问所谓何事,——若不是一贯处事风格,便是心思缜密,不愿与我牵连。也是,凡事若非没有自己判断,千面阁也不会如此声名鹊起享誉江湖。”

    男子:“江尊主这么,也不枉了我的‘凝香四叠’。”

    “你苏家的‘凝香四叠’用在堂堂千面阁大掌柜身上,不亏!”江半图话题一转,“苏大掌事兄,你那个堂兄、沉香阁阁主苏宥亭何时能到王城?”

    “诱饵已下,江尊主还愁钓不到大鱼么?”苏宥川眼中露出愤恨,“苏家欠我的我会加倍讨回来!”

    “不忍则乱大谋。”江半图侧脸见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到一边。

    “哈哈,我怕么?”苏宥川目光带着狂热,大笑两声,“也让他们尝尝道好轮回!”

    ……

    而白静石乘坐的马车离开之际,有一双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在不远处目送马车远去。那个融入夜色的身影,双肩担着铺盖地的黑暗,就那么直直站着,一动也不动,宛如一个沉默的雕像。好久,他头才动了一下,接着是眼睛——眼睛一动才证明他是个活人,然后是手,他的五指慢慢卷起来握成拳。他缓慢转动着脖子,像个生锈的铁人于“咔咔”声中抖落了一身铁锈——只是这“咔咔”也是无声的。他深深地看了看白静石停留半晌的院落,嘴角突然上扬,扬成一抹似喜非喜的苦笑。

    “母亲……阿娘……”

    你可……还好?

    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舒了一口气,无声又邪肆地笑了一阵,直到笑出了眼泪,然后他身形一动,如平地生起一股细风,踏着化羽于飞的诀不见了。

    正是罗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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