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头,徐宥慈压低声音问道:“大夫到底怎么?”

    徐宥善回眸望着姊姊,两人是孪生子,心灵相通是常有的事,谁也骗不得谁,只是他不愿意相信大夫的话。

    她垂下眉睫,凝重地道:“知道你心疼娘,我何尝不是?但若摸不清楚状况,怎么能谋算后事?难道要事到临头,任人宰割?”

    仅管不同意娘的做法,不相信有谁能够一世无虑,她不认为不迎向风雨,风雨就会躲着自己,但娘有句话的对,徐府是狼窝,留在这里,他们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徐宥善鼻子一酸,哑声回道:“大夫,不超过一个月。”

    娘的情况不乐观,徐宥慈心里已有数,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握紧弟弟的手,正要话,却发现彩苹探头探脑的。

    吞下哀伤,徐宥慈冷冷一笑,自娘搀,府中仆佣人心浮动,一个个担心着往后要往哪棵大树靠。

    彩苹发现大姐看着自己,连忙加快脚步上前问安。

    徐宥慈换上一脸亲切,主动迎上,握住彩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正想找姊姊呢,娘刚吩咐,彩苹姊姊年纪到了,让我把这件事挂在心上,悄悄问问姊姊,不知道姊姊心里有没有合意的人选?”

    彩苹心头一惊,她没想到大姐会提及此事,但是奴婢的终身大事向来是主子作的主,她低垂着头,双颊泛起绯红。

    “姊姊别害羞,宥慈年纪,思虑不周到,就怕挑错人,耽误姊姊一生。”

    “大姐选的人,自然是好的。”彩苹的声音细如蚊蚋。

    徐宥慈顿了顿,问道:“不知姊姊觉得沈平怎样?”

    沈叔帮娘管着三间铺子,这些年在娘身边帮了不少忙,是个忠仆,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沈平,长相端正,行事周到,颇得娘倚重,每回沈平进府,府里多少奴婢抢着挤到他面前,若是能用沈平栓住彩苹的心,再好不过。

    “全凭姐作主。”

    彩苹的头垂得更低,徐宥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猜测道:“那这两我到铺子对帐,同沈叔提提这事儿?”

    他咬牙回道:“我要。”他不愿意在情况未明之前就退让投降。

    “知道了,你想做就做吧,姊姊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只不过眼前最棘手的是……”徐宥慈一顿,心里想着,若弟弟真能顺利走上仕途,那么徐国儒将会是一条甩不掉的尾巴,皇上以仁孝治国,岂能容得下一个不孝的臣子?

    “是什么?”

    “除籍。”她沉重地道。

    徐宥善明白,除籍谈何容易,若徐国儒不点头,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得当他一辈子的儿女,日后,他们若默默无闻、一事无成便罢,若有几分成就,徐家定会巴着他们不放。

    想起这一家子,他就觉得恶心。

    想了想,他问道:“如果用三间铺子和田宅做交换呢?”

    “你以为不交换,他就拿不到铺子田宅吗?”

    丈夫掌理亡妻的嫁妆经地义,任谁都不会多话,可是娘的嫁妆一旦落入徐家人手里,他们再也别想沾,更可怕的是,身为父亲,他能够决定儿女的亲事,好替徐家争取更多利益,到时候别除籍,便是脱身都难。

    “那我们该怎么做?”徐宥善问道。

    一时间,两人皆无语。问题在徐宥慈的脑海里盘旋数日,她仍想不出好办法,徐氏一族早已没落,族老死的死、病的病,几尽凋零,到徐国儒这一代,只剩下他和几个堂兄弟,可是其中唯有徐国儒念过书,还考上举子,其他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的农夫,他们事事以徐国儒为首,谁敢同他对峙?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许以重利,她也不认为能够成功。

    尽管如此,该做的事,她还是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娘给的首饰,她挑几样东西留做念想,其他的连同现银换成银票,分别缝在衣服夹层中,贴身带着,两姊弟常用的东西也分批带到铺子里收妥。

    那三间铺子是娘十几年来的心血,从刚开始的处处碰壁,到现在生意稳定,若不是非走不可,她实在不愿意卖,但她也不会傻得让铺子落入徐家人手里。

    徐家人是群喂不饱的白眼狼,这些年吃穿用度全靠娘亲,他们何曾心存感激?

    徐家人如何对待他们母子三人,她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这种状况下,让她留下半瓢油水?想都甭想!

    她低着头,一脸心事重重,她不断在心里盘算,还有什么事漏想了。

    一辆马车从远处迎面而来,徐宥慈抬目望去,那是徐府的马车,更正确的法是,娘买的马车。

    早上她让人备车,这才知道二夫人和二姐乘车出门了。

    哼呵,徐府哪来的二夫人?莫非徐国儒动作飞快,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把赵姨娘的身分往上提了?

    淡淡一笑,徐宥慈假装没看到,任由她们嚣张作态,她倒想看看,那些人可以得意到几时!

    就在她别过脸的同时,一只全身雪白的大狗叼着狗从巷子里猛窜出来,大狗的体型硕壮,将近半人高,它一冲出来,惊了马,马蹄扬起,车夫控制不住,马车往一旁歪倒,当马蹄落下时,正中大狗的身子。

    意外发生得飞快,尖叫声、哭喊声顿时充斥着整条大街。

    车夫挣扎着下车,跑到后头将赵姨娘和徐宥菲扶到车外。

    徐宥慈疾奔上前,跑得近了,才发现大狗早在惊马之前全身已是伤痕累累,再被马蹄重重一踩,只能躺在地上,嘴角冒着血泡,喘息不定,可就算如此,它还是不舍地舔着摔在旁边的狗。

    狗刚出生不久,尚未开眼,大狗满嘴的血,舔得狗身上血迹斑斑,教人看着心生怜悯。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道:“魏郎中,你帮着看看吧,挺可怜的。”

    一名穿着青色儒衫的男人靠近,蹲下身,摸了摸大狗,上下检查一番后,摇摇头道:“姑娘,别忙,已经没救了。”

    徐宥慈轻抿着唇,抱起狗,一手轻抚着母狗,柔声道:“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孩子,放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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