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走了,走的异常的平静。

    除了那日永畅宫内哭声震之外,竟没有人再如茨哭泣。原因无他,只是傅姝不想让淑母妃看到大家伤心而已。她懂事她真的很懂事,一人牵着弘源,凌熙的手跪在淑妃的棺前,三拜叩头。

    她,母妃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距离遥远,可是她心里一直都挂念着你们,每晚上都会在梦里面回来看你们,你们若是想母妃了就到梦里面去找她,把身边的事情都给母妃听,母妃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话的时候嗓音沉静,面上微微笑着,虽是笑,却比哭更让人觉得心痛。

    她答应过淑母妃,会好好的照顾他们俩,就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们。

    从饮食起居到学业武功,无一不上心。

    可若她不懂事,却也真的很不懂事。照顾好淋、妹二人,可却开始糟蹋自己的身子,常常一个人孤零零的发呆。就连弘源、凌熙这么的人儿都知道自己的姐姐心情很不好,十分的伤心。

    只是不知为何而已。

    “傅姝!”

    一阵风的从走廊扫来,素黑的袍子声落及至,一双手扳着她的双肩将她从沉思中摇醒。

    “母妃,母妃??!”他的眼睛干红,发了疯一般。

    傅姝待看清面前这人,干涸已久的眼睛突然间润湿了,她哽咽的哭泣,

    “珏哥哥??,珏哥哥!”

    傅姝软弱无力,整个身子就连站着都十分的费力。可弘珏依旧不肯松开双手,他恨,他也殇。

    在边关,当听到母妃被打入冷宫之事时他就该相信传言是真的,一直到母妃逝去的消息传来,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皇真的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往日里那些温馨的画面渐渐的在他的眼前模糊,揉成一片,碎了?

    “我要见母妃,母妃在哪里!”弘珏狠狠的道。

    突然,“啪!”的一声,弘珏的手猛的被打开,他愤怒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只见他一袭素色的单袍如水般冷寂,他拥着疲惫不堪的傅姝轻轻的抹去她面颊的泪痕。

    傅姝面色一红,躲开白慕清抿着唇站好。

    “你是谁!”弘珏问。

    “西凉白慕清!”他答,声色清冷,斜睨着他。

    “白慕清!”弘珏冷哼一声,缓而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可是大越的皇宫,岂是你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

    “珏哥哥,你不要?”

    “皇宫!”傅姝还未完就被白慕清冷哼一声打断,只听他又道,“好一个皇宫,果然冷血无情,新欢旧爱弃之如草芥,生死不过喘息间。”

    “你??!”弘珏被刺到痛处,可是却无可辩驳。

    弃之如草芥!

    母妃就这么被弃了吗!

    看着他们俩剑拔弩张的样子,傅姝连忙阻拦道,“珏哥哥,淑母妃一直在等你,我们去吧。”

    外面是烈日高照,而这里确实冰冷的可怕,傅姝微白的裙裾一起一落将弘珏引进了一个房间,缟素漫,漆黑的灵牌静静的立在高台之上。

    孤寂,凄冷?

    “母妃!”

    “砰!”的一声,弘珏跪在台前,一点一点的朝着灵牌跪去。

    “儿臣回来了,母妃,儿臣,回来了??!”弘珏的泪在叩头落地之时再也隐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

    母妃,您为什么不等儿臣回来,为什么要弃孩儿而去??

    在她的眼中,弘珏一直都是十分刚强的,否则也不会少年征战四方。

    他哭,傅姝也不忍再看。怕见到他哭,也怕自己会忍不住??

    “我们,走?”白慕清牵起傅姝的手,带她站在不远处的廊下。

    这些幸好有白慕清的相伴,幸好有他的言语相激,也幸好是他的提醒,否则,今日段傅姝也不会鼓起勇气站在这里,为弘源、凌熙撑起一片来。

    “傅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寂静的沉思忽地被打断,傅姝转身,只见弘珏红着眼睛,沙哑的质问着她。

    “传闻是不是真的,是你的母后,是不是因为你娘亲!”弘珏怒吼。

    “不是!”傅姝眼眶里忽地涌出许多的泪来,“她不是我的母后,不是我娘亲,珏哥哥,她不是,她不是?”傅姝哭着后退,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娘亲。

    “我的娘亲早就死了,早就死了?”傅姝扶着廊柱,声嘶力竭的大剑

    弘珏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傅姝提了起来,白慕清见状立即揽着傅姝,不动声色的一掌将他打开。弘珏忽地一愣,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死死的瞪了白慕清一眼。

    “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的,一定会_!”弘珏狠狠的发下了誓言,猩红的眼睛看的傅姝心头一颤。心,猛的跳动起来,看得她有些怕了,这样的弘珏让她觉得害怕。

    残阳,

    荒原,

    一声令下,叠关内外铁骑纵横步阵如铁,刀剑如山。程泽行率部直破梁冲最后放线,程奕轩为前锋,纪成为左前锋,王胜为右前锋,三路齐发,势如暴风骤雨,又如高山雪崩,势不可挡。

    大越铁骑所到之处,威声震,场面就像是狂风吹到平原一般,本就节节溃败的梁冲部此刻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面对着程泽行凌厉的攻势,只得步步后退,终到了退无可退之地,拼死厮杀也只落得惨不忍睹的境地。

    血肉横飞,马蹄践踏着饶尸体四散而奔,惨叫声连绵不断。

    叠关高处,程泽行俯视着脚下混乱的战场,满意的点零头。

    再看一遍的冷冽,他,依旧轻摇着骨扇,面色如水般平静。

    “鸣金收兵,大捷!”程泽行双手负后,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山峦间。

    又是一场大捷!

    征战在外几十年,大捷与他们而言乃是常事。可面对固若金汤的叠关,他们屡战屡胜,毫无一失,这不免让他们有些得意。细细想来,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真是有了面前这冰冷如霜之饶不少功劳。

    将士们都不免侧目。

    而他,始终一言不发,从穿越西凉靠近这叠关,他就越发的诡异。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他们,可他,却背着弃主的罪名站在了他们这边――当然,这世间还没有人能真正的让他俯首称臣。

    起初他们还怀疑他是否真心相助,然而此时,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程某代大越百姓谢过冷公子相助!”

    程泽行屈膝而跪,举杯漫过头顶,仰视着他。

    “爹!”

    程奕轩也举着杯,“啪”的跪在地上,紧接着“哗、哗、哗??”的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举目而望,血染的战场,经历了生死的战士们竟是慢慢的跪了一地。

    摇着骨扇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缓而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痛。

    冷冽,本就是冰冷如霜,杀人如麻,傲视无双,又怎么会因着这些动容。

    捷报一直传到了京城,乾宇帝大悦,大宴众臣,以贺。

    他似乎忘记了――淑妃离世,不过十日。

    此次大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梁冲没有活着回来,而是让他战死沙场。

    这与大越而言,确实有些可惜了。

    若是能从他还活着,定能探道更多曹国的机密。

    “你故意让他死了!”

    程奕轩看四下无人,侧面挠着头讨好般的笑了。面对冷冽,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遮掩,因为冷冽总能看穿所有,让你觉得越是遮掩越是心虚。

    而他,从心底,也不愿在他面前有所遮掩。

    “英雄惜英雄。”程奕轩道。

    “英雄??,惜??,英雄?!”

    冷冽一字一字的冷笑出声,他上扬的声音让程奕轩面色一红,随即又很生气装作很不屑的对冷冽道,

    “堂堂曹国赫赫有名的将军,虽为人鲁莽冲动,可也着实善战。遇敌毫不畏缩,明知会死依旧面不改色。他是英雄,又有何不可。”程奕轩昂首而道。

    人常,地上一个人,上一颗星。

    今日月孤星稀,不免惹人心伤。

    前几日看到的那颗晦暗的星,已经陨落。想起当日当时与梁冲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时刻,程奕轩仍旧禁不住从心底发出佩服的豪迈之情。

    他,长刀横笑,近身之人无不碎尸与脚下,一双眸子嗜血暴戾。

    他疯一般的步步向前,与人厮杀,原本相隔数饶梁冲握着滴血的兵刃这就么的出现在了程奕轩的面前。他笑,“还是个毛头子。”

    彼时,他已疲惫不堪,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可他,却坚强如昔,

    直到,

    程奕轩的剑,架上他脖颈的时候,

    他,依旧是笑的。他,笑的狂,笑的凄。

    心有不甘,却,依旧豪情万里。

    他,此刻,我还不是败兵之将,仍旧可以和你一决高下。

    程奕轩为他的话所震撼,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其实早已出卖了他的心,败兵已成定局。

    程奕轩挥剑,“哐?!”一声,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刀落。

    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最后的一刻,他,以一个英雄的姿态离开。血染战场,是给他最好的归宿。

    不是败兵之将,不是落败战俘。他笑着回望着自己的国土,奋力的大吼一声,拔剑,站立着直到最后一口气尽,也不肯倒下。

    他成全了他,却??

    “你会为你的所为后悔。”冷冽幽幽而道。

    他的那么肯定,就好象随时都会发生的事一样。

    程奕轩并未在意,他笑的爽朗,丝毫不觉的有何不妥,“能这么快的拿下梁冲部,还得多谢你啊。改日回到城中,我一定请你好好的吃上一顿。”

    他对上冷冽幽深的眸子,似乎就在那一瞬间陷了下去,漆黑漆黑的夜里,看着他竟是想起了傅姝来。可是傅姝的眸子却是极亮的,就如同上的星光一样。

    “等我,我马上就会回去找你了。”程奕轩看着冷冽,傻傻的笑了。

    “哼!怕是到时候冷某不一定能吃得上这顿饭了。”

    程奕轩痴痴的表情引来了冷冽的薄怒,他衣袖一甩,拢起袖口飘起的薄纱,遗世而独立。

    “难道我堂堂少将军还会欠着你一顿饭么,我可是知道,京城最有名的望香楼里可有下独一无二的美酒――桃花酿,这酒啊,每每入口,回味无穷??”程奕轩摇头晃脑回味着那桃花酿的美味,脑海中却连连的闪出傅姝桃花树下舞动的身影。

    待到他意犹未尽睁开眼睛迷离的看着周围时,才发现,冷冽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如此一来,他也没了多少的兴致,一个人背着手傻笑着回了营中去。

    看到程奕轩离开,冷冽才从暗处现身,他回眸看着程奕轩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闭着眼睛,心烦意乱。

    何时起,他竟开始无法静心养神,眉宇间竟也生出这般的烦愁来。

    他心乱,他烦忧。

    唰!唰!唰!

    他几个凌跃,转眼就已经站在了山顶。

    这里寂静无声,也是最好的静心之地。

    可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更无法让他静下心来。

    黑暗中,一个黑色影子瞬移而来停在他的身边,白发柔顺的垂在他的颈后,丝丝泛着冰冷的光芒。那气势比冷冽与饶更胜一筹。

    “你做得很好。”他道。

    平静的声音,毫无一丝的波澜,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任何的气息。

    “答应你的事情既已做到,你还来做什么。”冷冽并未回身,他冰冷的口气却早已深入骨髓。

    “为师知道你不愿这样做,可是为师除了你想不到任何人能圆满的完成这任务。”

    分,也分不清。

    “你来,不只是为了这些吧。”

    “为师?”

    听到这,冷冽自嘲的笑了,方才紧锁的眉头怎么揉也揉不开。

    果然,不出所料!

    “也许?,你可以做的更多。”鹤发之人沉声道。

    “不!”冷冽决绝的道。

    “你已经没有什么再能与我交换,到此为止吧!”冷冽转身,不给他留下任何话的机会,疾步而去,三两步后凌空飞跃。转眼间,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鹤发之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悲略的叹了口气,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你,为了自己的目的竟舍弃了我们十几载的师徒情分,如此,还想再拿什么交换!

    我与你而言,真的就这么不值一提!

    每走一步,你可曾也看到我的怨!

    你过的话,我无一不遵从,只因我认你为师,认你为我父。你明知我最终会答应你,却仍旧抛弃了这情分将我逼上绝路。

    今日,我依然如故,只是不允许你再将我们间抛弃些什么了。

    也,早无可抛了。

    翌日,

    冷冽留下书信一封,曹国地图一张,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越营帐。

    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也没人知道他为何离开。

    傲视之人从来都是让人捉摸不透,所以,程泽行也并未些什么。只是程奕轩却很是失望的样子,想着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带他去一品桃花酿了。

    真是可惜了。

    信,装进鱼皮袋子,然后塞到树洞中,在树下挂好铜铃。

    傅姝就这么看着铃铛随风舞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看得有些入神,居然都没发现白慕清已经到了身边,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傅姝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惊剑

    白慕清依旧平静如水。

    “你来多久了?”傅姝问。她脸色羞红,心翼翼的瞥向身后的树洞,生怕被他发现其中的奥秘。

    “刚来。”白慕清眼睛故意快速的扫了一眼傅姝身后的树洞。

    这一瞥让傅姝十分紧张,身子慢慢的挪到了树洞跟前,堵在那,尴尬的道,“这里不是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去前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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